在蒲团上坐下来之后,那长久以来挥之不去的哀伤又一次铺天盖地的将我吞没了。
就快是兄长亡故的八百年祭了。
我木然的望着供奉在案上的七弦琴,心中一片冰冷。
檀香炉袅袅的腾起一缕青烟,淡淡的迷雾萦绕在这间小小的草庐中,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耳畔仿佛又回响起秋风中三军儿郎为他送灵时那惊天动地的哭号……这香气仍是当年兄长喜欢的那种味道。
那时侯,他常会点起这样一炉香,清心静气的读着《春秋》,怡情养性。
就在这馥郁的香气中,兄长将人世间的亲情第一次带入了我的心中。
兄长教会了我许多事情。
小到对弈抚琴品茗论酒之术,大到为人处世安身立命之道,兄长的言传身教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改变着我。
是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孑然一身的我懂得了什么叫做异姓骨肉。
虽然兄长是凡人,而我是修行得道化成了人形的妖族,但兄长没有过一丝一毫的介意。
他并不像我遇到的其他凡人,但凡知道了我的来历,便一心认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
兄长从来当我是同胞兄弟一样和蔼的待我。
他常常带我在竹林间浅溪旁听风听雨听叶涛阵阵,也常和我在高山上凉亭里观雾观云观北雁飞鸣。
我最大的快乐就是跟着他在田间躬耕,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听他轻轻吟唱那寄托了他凌云壮志的吟歌。
我也喜欢坐在兄长身旁,听他弹奏那首《长河吟》。
曲子虽是感叹人生如大河滔滔变幻无常,但从他手下流淌出来却满溢着达观豁然之态,铮铮之音转承起伏抑扬顿挫,一如天地间风起云涌惊涛拍岸。
击弦时,指端隐隐似有雄兵百万,浩然正气与肃杀之气兼蓄其中,听来让人荡气回肠动心动容。
而兄长曾说过,他喜欢听的则是我的《龙翔操》。
他说我的心里没有烟火气,听我的琴韵就好像是在遥望一株空谷幽兰,花香渺远而悠长,让人不由得神驰,仿佛御风飞翔于九重天外俯瞰苍茫大地。
其实,那只是因为我从不关心外物,从不把沧桑变换放在心里而已。
数千年的腥风血雨尔虞我诈一路看过来,我只将苍生看作是蝼蚁草芥。
他们不值得我去关心,他们的生生死死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