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尘陪着爹又喝了两杯,听爹絮絮叨叨说着年轻时耕地的趣事,看着爹眼神渐渐迷离,话也变得含糊,便知道爹是醉了。他扶着爹往炕边挪,沈氏早己铺好被褥,娘俩合力将老爹实安置妥当,又给爹盖好薄被,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里屋。
院子里静悄悄的,篱笆墙外的虫鸣稀稀疏疏,一轮圆月悬在墨蓝色的天空中,清辉洒在土院的每一个角落,将柴禾堆、磨盘都镀上了一层银白。萧尘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槛旁,晚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在脸上,刚在屋里沾染的烟火气渐渐散了,心里却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闷。
他抬头望着那轮圆月,月光皎洁得晃眼,恍惚间又想起了白天在醉仙楼的场景——店小二鄙夷的眼神、食客们嘲弄的议论,还有那句“哪里来的乞丐”,像一根根细针,反复扎着他的心头。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袖口,那块补丁在月光下格外显眼,白天强压下去的委屈,此刻顺着月光一点点冒了出来,眼眶渐渐热了。
屋里传来娘低低的叮嘱声,大概是在催妹妹萧苒早些睡,紧接着便是妹妹窸窸窣窣收拾的动静。萧尘想起爹咳嗽时佝偻的脊背,想起娘纳鞋底时布满老茧的双手,想起妹妹眼里对新鲜事物的渴望,鼻尖猛地一酸。他明明己经拼尽全力去挖草药,哪怕翻遍后山的石缝,哪怕被荆棘划破胳膊,也只想换些碎银让家人过得好一点,可在旁人眼里,还是连打二两散酒的资格都没有。
“我真的太没用了。”萧尘低声呢喃,声音被晚风揉得发颤。偌大的天地,他就像随风飘转的尘埃,渺小得不值一提。没有体面的衣衫,没有厚实的家底,连走进一家像样的酒楼都成了“冒犯”,这样的自己,真的能护好爹娘和妹妹吗?真的能让这个家好起来吗?
迷茫和失落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不争气的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滑落,砸在粗糙的裤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抬手狠狠抹了把脸,指腹蹭到温热的泪渍,心里的委屈突然变成了一股执拗的劲。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要被人轻贱?凭什么他的家人就要跟着受穷?
萧尘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刺痛让他瞬间清醒。他再次抬头望向圆月,月光下的少年,眼神里没了刚才的失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服输的狠劲。
“我萧尘,绝不能一辈子这样!”他对着夜空无声地发誓,声音虽轻,却字字铿锵,“总有一天,我要让爹娘住上青砖瓦房,带妹妹也看看世间的繁华,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我要在这世上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萧尘不是尘埃,我能撑起这个家,能活出个人样来!”
晚风依旧吹着,但萧尘却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落在屋里透出的昏黄灯光上,那里有他最珍视的人,也是他拼尽全力也要守护的光。这一刻,月光下的少年,仿佛己经找到了前行的方向,哪怕前路布满荆棘,他也再不会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