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轩的烛火已燃至过半,烛芯爆了个大大的烛花,又映得满室光影摇曳。
蒹葭还坐在靠窗的桌前,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腕间的旧护腕。
白天在东院,贾赦絮絮说了许多往事,他说他从军营回来的时候,他们说沈氏难产死了,可明明沈氏诞下迎春后,还给他写信报喜了。
贾母却说那是她帮忙写的,就是怕他在军营分心,
说起贾瑚落水而亡,他当时疯了似去找他亲自给贾瑚安排的亲随,可老太太却说因为他们办事不力,将他们和沈氏的丫鬟婆子一起撵去庄子了。
问起庄子在何处,贾赦想亲自询问,却又被告知内宅之事爷们少管。
贾赦看到迎春见了他就躲,眼神里满是怯懦、畏惧,那眼神刺得他心肝俱裂,又加之贾琏不认他,整日混在二房。
原本想追查真相的贾赦,看着尚在人世的一双儿女,为了保全他们,也是彻底死心了,贾赦不再追查过往残酷的真相。
可这些话,都像隔了层纱,皆是未尽之语。
贾赦也藏着太多未说透的情绪,尤其是提到贾母对贾政的偏心时,他只是重重哼了一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还有刚进府时,蒹葭在贾政书房门口,听到的那句关于贾敏的“贾政对不住她”,更是说得没头没尾,让蒹葭心里堵得慌。
她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秋夜的风凉凉的,裹着院角那棵老桂树的香气飘进来,清清淡淡的,却吹不散心头的疑云。
同为贾母的儿子,为什么长子贾赦落得妻离子散、被边缘化的下场,而次子贾政却能安安稳稳地执掌荣国府中馈,还深得老太太信任?
贾赦护着她和黛玉,为了她们不惜与贾母撕破脸,暴打贾政、贾宝玉,仅仅因为是他妹妹的孩子吗?蒹葭总觉得不止。
还有那句“对不住”,到底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旧事?这些疑问像一团乱麻,缠在她心头,越理越乱。
但她能肯定,贾赦没说出口的那部分,才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肯定还有件事,他没说……”蒹葭对着窗外的月色喃喃自语,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的贤德妃寝殿,烛火明明灭灭,照得贾元春和贾母面色异常狰狞,寝殿里只剩下她二人,连元春的心腹大宫女抱琴都被撵了出去。
贾母坐在铺着软垫的锦凳上,手里的素色帕子被她攥得皱成一团。
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贾赦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不仅拉拢了林蒹葭那个丫头,连迎春都跟他亲近了不少,惜春他也开始给撑腰了,三春要是都被他拉过去,你们这二房的处境就更危险了!要是让他重新掌家,咱们……”
“老太太!”元妃猛地打断她,手里的描金茶盏“哐当”一声砸在桌沿,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华贵的绣金裙摆,她却浑然不觉。
她脸色白得像张纸,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绝不能让伯父掌家!绝不能!”
贾母被她突如其来的慌乱吓了一跳,连忙追问:“你怎么这么急?难道是因为……宫里有什么动静?”
元妃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紧紧攥住贾母的手,语气里带着哭腔:“是因为那件事!老太太!您忘了那件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