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的风比半个时辰前更急了些,吹得林蒹葭鬓边的碎发飘起,也吹得远处尘土飞扬。
周瑞家的果然没敢误时,领着一辆银绸马车疾步奔来,车辕上的铜铃“叮铃”作响,四匹白马油光水滑,倒真像“贾府最好的马车”这话。
周瑞家的跑得满头大汗,半边脸还肿着,却顾不上擦汗,老远就堆着笑喊:“林姑娘!车来了!您瞧这四匹骏马拉的银绸车,府里除了老太太和太太,旁人都没资格坐呢!”
马车停在岸边,绸缎车帘绣着缠枝莲纹,车窗镶着细纱,看着确实体面。
周瑞家的还是为自己的速度感到很满意的,虽然丢人了,但是没办法,二太太偷偷安排的事情,她也不敢说出去啊…。
早知道这趟差事会这么棘手,打死她都不来啊!
她躬身站着,身体尽量弯下去,眼神真挚地望着这位凶残的林大姑娘。
林蒹葭却没动,只目光扫过马车,又转向周瑞家的身后——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小厮跟在马车旁,哪有半辆装行李的车,更没见能容下丫鬟婆子的位置。
蒹葭心里很兴奋:这是往我手上递刀把啊!
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小匕首和小刀子拎着包袱站着,眼底满是兴奋,看那眼神就知道姑娘要发大招了。
他们贾家接二位姑娘来的时候,就没去打听打听,我们家这位大姑娘究竟什么性情?就冲着她俩这名字:小刀子、小匕首…。都是凶器啊。
林蒹葭带了三个丫鬟、两个婆子,还有黛玉的书籍、衣物和林府的一些旧物,堆起来足有半间屋子大,这一辆马车,别说行李,连人都坐不下。
“周管家倒是会省事。”林蒹葭往前两步,指尖轻轻拂过马车的绸缎帘,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我半个时辰前说的,是‘接我们进府’,不是‘接我和妹妹两个人进府’。”
周瑞家的脸上的笑僵了,赶紧上前一步:“姑娘您别急!这马车先送您和林姑娘去府里,奴婢这就再让人来运行李、接丫鬟,保证一个不落!”
“再让人来?”林蒹葭突然笑了,那笑里的冷意比码头的风还刺骨,“周管家,我看你是属驴的——不踢就不动,不逼就不办,是吧?”
这话一出口,周瑞家的脸“唰”地白了,赶紧躬身:“姑娘恕罪!不是奴婢怠慢,是府里马车实在紧张,刚才调这一辆,都费了好大劲……”
“紧张?”林蒹葭打断他,抬手指着远处茶棚下闲聊的贾府小厮。
眼神阴恻恻的,蒹葭冷笑:“我怎么瞧着,你家的人倒清闲得很?是‘紧张’到腾不出一辆装行李的车,还是觉得我们林府的人、林府的东西,不配用你贾府的第二辆车?”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周围看热闹的人又围了过来。
有人小声议论:“可不是嘛!哪有接人只来一辆车的?连丫鬟行李都不管,这不是故意刁难吗?”
周瑞家的急得额头冒冷汗,伸手想去拉林蒹葭的衣角,却被她侧身避开。
周瑞家的现在都要后悔死了:“姑娘!真不是故意的!您再通融半个时辰,奴婢保证把所有车都调来!这次绝不敢误事!”
林蒹葭没看他,转头看向船舱里的黛玉——黛玉正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帕子,眼神却很坚定,见林蒹葭看来,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