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废弃厂区里,只有风声呜咽,像是在为某个时代吟唱最后的挽歌。
雷振保持着标准的射击姿势,枪口稳定得像焊死在空中。
他肌肉绷紧,汗水从额角滑落,砸在枪身上晕开一抹水迹。几十年的军旅生涯,无数次实弹演习,从未有哪一刻,让他感觉如此真实,又如此荒诞。
“滋——”
轻微的电流声打破死寂,工程抢修车的侧滑门平滑无声地向一旁打开。
没有预想中的枪口,没有荷枪实弹的卫兵。
一个人从车里走了下来。
很年轻,穿着一件干净的工程师夹克,手里空无一物。他甚至连战术手套都没戴,就那么从容地,走到了雷振的枪口之下。
是秦卫兵。
他和档案照片里一模一样,真人却多出几分照片无法捕捉的从容。那份从容源于对局面的绝对掌控,仿佛雷振手中足以致命的步枪,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玩具。
秦卫兵的目光扫过雷振,扫过他满身的泥泞、疲惫的面容和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最后落在他对准自己的枪口上。他没有流露出恐惧,反而微微歪了歪头,像一个好奇的研究员在观察一个有趣的样本。
“雷振旅长,”秦卫兵的声音不大,在寂静的夜里却异常清晰,“恭喜你,穿过了我的信息风暴。你是唯一一个走到这里的人。”
他的语气像是在祝贺一个通过了最终测试的学生。
这种居高临下的赞许,比任何嘲讽都更让雷振感到刺痛。
“闭嘴!”雷振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这种躲在屏幕后面的懦夫!你管这叫战争?”
他一步步逼近,枪口始终锁定着秦卫兵的眉心。
“我的人是全军最优秀的战士!他们经历过最残酷的训练,敢于在枪林弹雨里冲锋!可你对他们做了什么?用那些鬼把戏,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把他们当猴耍,让他们变成在自己噩梦里挣扎的可怜虫!这不叫战争,这是屠杀!是对军人这个词最大的侮辱!”
雷振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他控诉的,不只是这场演习的失败,更是他整个军事信仰的崩塌。
他所珍视的勇气、牺牲、战友情谊,在对方那神鬼莫测的技术面前,变得一文不值,甚至沦为笑柄。
秦卫兵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直到雷振因为激动而剧烈地喘息,他才缓缓开口。
“侮辱?”秦卫兵反问,“雷旅长,请问,在这场演习中,你手下牺牲了多少人?”
雷振一愣。
“我不是指判定阵亡,”秦卫兵目光一凛,“我是指真正意义上的流血,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