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兰独自坐在角落里,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许久没有动弹。摊主老头过来默默收走了碗筷和钱,对她视若无睹。
陈默快步走在回派出所取车的路上,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
秦兰那张带着刻意关切和打探的脸,在老马调侃时咧开的嘴,张伟飞墙上那只扭曲的蓝色蝴蝶……这些画面再次闪过。
他走到自行车旁,开锁,推车,动作机械而迅速。他需要立刻回去,重新梳理手中的一切线索。
骑上车,冰冷的座垫和迎面而来的寒风让他更加清醒。他用力蹬着踏板,车轮碾过不平的路面,链条发出单调的摩擦声。城市的霓虹在远处冷漠地闪烁,将他与这喧闹隔离开来。
他将车锁在楼道口,快步上楼。打开房门,清冷孤寂的气息一如既往。
云城市公安局的嘉奖令在三天后的上午送达了南城派出所。
那是一个阴沉的早晨,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老旧办公楼的上方,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预示着又一场秋雨即将来临。派出所的小院里,几个刚值完夜班的民警正打着哈欠,一边活动着僵硬的肩膀,一边准备交班。
副所长老马今天特意换上了一件半新的警服,领口熨烫得笔挺,头发用水仔细抹过,稀疏的发丝勉强覆盖着发亮的头顶。他站在院子中央,双手郑重地捧着那份红头文件,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近乎庄严的语调,向着稀稀拉拉站着的几个民警和辅警宣读:
云城市公安局嘉奖令。。。鉴于陈默同志在系列案件侦破过程中,表现出高度的专业素养和敏锐的洞察力,为成功抓捕主要犯罪嫌疑人沈明辉、拆除其危险犯罪装置提供了关键性技术支持。。。经市局党委研究决定,给予陈默同志个人三等功一次,特此表彰。。。
稀落的掌声在院子里响起,夹杂着几声刻意提高音量的叫好。老马红光满面,仿佛受表彰的是他自己。他宣读完,迈着方步走到陈默面前,郑重其事地将嘉奖令和一个小小的红色绒面盒子递了过去。
陈默穿着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警服,站姿算不上多么笔挺。他面无表情地接过文件和盒子,指尖甚至没有在那象征着荣誉的红色绒面上多停留一秒,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谢谢组织。
没有激动,没有感慨,甚至连一丝应有的喜悦都看不到。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嘉奖令的到来,似乎还不如档案室里一份需要及时归档的卷宗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老马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用力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试图活跃气氛:好小子!真给咱们南城所长脸了!我就说嘛,是金子到哪儿都发光!晚上都别走啊,我自掏腰包,咱们对面小馆子搓一顿,好好给陈默庆个功!
陈默却微微侧身,避开了老马再次拍来的手掌,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谢谢马所,晚上档案室还有点积压的登记要弄,你们去吧。
说完,他对着几位同事点了点头,拿着那份嘉奖令和盒子,转身就走回了那间灰扑扑的档案室,关上了门。
院子里的热闹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几个年轻辅警面面相觑,老马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嘟囔了一句:省厅下来的,就是不一样哈…派头足…
档案室内,陈默将那份红头文件随手塞进桌边一摞待归档的社区调解记录下面,那个红色的小盒子则被丢进了抽屉最深处,与几枚褪色的回形针和一支干涸的按动笔躺在一起,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坐下来,打开电脑,调出近期辖区内盗窃案的统计表格,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