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奇怪。他的马甲是从我这抢走的,跟我身上的人甲原是一整套。如果我是他,肯定也想连人甲一并取了。只是想不透的是,要取甲,冲我来好了,正正当当决一胜负,谁赢甲谁拿走。为何要下重手,把我人马全杀了?”
孛花的确不明白阿武乱对他的深仇大恨。
去年夏天烧杀奸掠下梅堡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们抓住的那名女子就是阿武乱的妻子。这种事他干多了,也早忘了,压根没想到这两件事会有关系。更不知道自己是八个“龙念八纛儿”里,阿武乱最痛恨的一个人。
“阿武乱,不过就是一个无脑狂人吗?您也不必费心猜想他为何杀您的马兵了,狂人做事哪有道理可循?真想知道的话,依末将之见,不如您亲率大军,出城捉人,把这厮活逮回来,下点苦刑,直接打到他招,不更简单么?”徐超接着孛花的话,又开始怂恿他。“驸马大人的刀法名震天下,加上无敌宝甲护体,阿武乱就算有金靴金弓也伤您不得。叛军现在全撤了,没人帮他,草原上空荡荡的根本无处可躲,咱明早便出城寻他,派兵往附近森林、寺院、靺古包一搜,人就出来了。”
“徐大人,您是怎么了?整天要我出城?”孛花不断被徐超催促着出战,颇不耐烦,声音里隐约透出了怒意。“这贼拿了蔑儿干的弓,千步内可把人射穿。而且还有个能发光的宝贝,我人到哪,光就照到哪。现在出去岂不送死?要说急,他比我更急。不必出城,只要在城里设好伏兵,等他自己上门即可。”
“但是,您也知道,这个家伙脚上穿着巴不该大人的金靴,手里拿着蔑儿干大人的金弓…”玉哇失抑制不了自己对城外那金种武士的忧虑。他用与自己高大身躯不成比例的细小声音吞吞吐吐说:“这哈剌和林的城墙本就不算高,穿了金靴一跳就进来;而咱伏兵再多,陷阱再厉害,金弓一射,也就全没了。北门的马市就是这样啊,一晚上就被整个夷平…您一身金甲不怕他,但其他的人呢?顶不住的…毕竟,阿武乱已经不是寻常人了…或许…他就是传说中的…呃…那个…”
“你想说…龙念速烈士?放屁!”孛花怒了。虽然黄金面具覆盖着脸,徐超和玉哇失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清楚感觉到自己右脸嘴边的肌肉因为怒气、恐惧和兴奋,正微微抽搐,不自然地跳动着。“他其实就一个南人毛贼,运气好,夺了几件宝贝而已。玉哇失大人对这南人似乎特别害怕…呵呵,著名的阿速勇士,难道就这点出息?看来草原上那一抢,把您的胆子也一并抢走了?”
玉哇失听驸马如此讽刺他,知道自己被阿武乱抢剑的事情已经传开,深觉受辱,毛茸茸的苍白大脸迅速涨红,低头不语。
“对付阿武乱,光靠胆量是不够的。”看玉哇失那副羞愤的模样,徐超都有点同情他了。“驸马大人既然不愿出城寻战,敢问待在城内诱敌,可有致胜之策?”
“金弓金靴不是凡物,自然不能用凡人的手段来对付。幸好,跟他有仇的不只我一个。”孛花神秘地一笑。“有我这母舅在,该怕的人应该会是阿武乱了。”
“母舅?啊?”徐超和玉哇失互相看了一眼。这里就只有他们三人,整个大殿空荡荡的,没有其他任何的人,实在听不懂驸马在说什么,于是徐超又补问了一句:“谁?”
“祖必流士,你出来吧。”孛花斜着头往后看,喊了一声,仿佛后面有人似的。
如果说孛花的黄金面具下那半张丧尸脸是他们这辈子看过最恐怖的东西,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则是超越恐怖,到了任凭他们绞尽脑汁,也无法想像的地步——从下巴的山羊胡开始,巨大的鹰钩鼻,卷曲的黑色长发,一直到整张削瘦的、灰白色的两颊上各有一个漩涡般深孔的波斯人面孔,就这么在孛花身后的空气中出现了。
徐超和玉哇失两人都以为自己眼花了,以为看到什么幻觉。直到互相交换了惊恐的眼神,才知道这张脸是此时此刻确实存在这个空间里的。
那张漂浮在空气中的脸上,两片满是皱褶的灰色眼皮慢慢张开,露出了眼白占了大部分的眼睛,又圆又小的两颗灰绿色眼珠往下一滚,冷冷地盯着徐超和玉哇失看。三撇抹过了尸油的长胡须,看来翘挺而油亮,并且动了起来,因为胡须当中的嘴巴开始说话了。
“两位大人,请容敝人自我介绍。我是来自波斯呼罗珊的死灵法师,孛花爷的舅舅,也是他最谦卑的仆人——祖必流士。”
虽是靺古话,却带着浓郁的西域腔;瘦骨嶙峋的大手同时在山羊胡子下面出现,两掌往外一翻,突然间整个人赫然闪现。他穿着一袭深绿色的亮面丝绸法师长袍,外面裹着一件绣着星宿图案的黑色大斗篷。徐超和玉哇失呆望着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不只是孛花大人的脸,”祖必流士指着自己脸颊两侧深陷的箭孔。“这两窟窿的帐,也要记在这个阿武乱头上。”看书阁『m。seeshu。net』,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