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贵的客栈未必就是最好的客栈,却能提供一道“门槛”。
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能住得起这样的地方。
而住得起这间客栈的人,也不可能什么样的事都干得出来,多多少少得要点脸皮。
再不就是会对那些同样住在这间客栈的人,稍稍顾忌几分,会揣摩对方的家世背景,门派势力。
其实大多数还是揣摩前者,毕竟鸿鹄州的山上人,实在是太少了。
少到哪怕一位洞府境炼气士,都能在这里随意找一个所谓的世家,混个供奉的名头,每年躺着收钱。
有人上门找事的时候,随意出手施上那么一两记道法,大多数时候其实连出手都不需要,只需要顶着个“山上仙师”的名号,便足矣威慑四方宵小。
那些鸿鹄州的世家,对于这些山上仙师,可都是好吃好喝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像供大爷一般供着这群“祖宗”,逢年过节更是送钱送礼送情分。
也正因如此,会有不少打着山上仙师名号的低境界炼气士,使着蹩脚的术法神通,靠着一两张平平无奇的道门符箓,在鸿鹄州招摇撞骗。
若是一直相安无事,没有碰上硬茬子来府上找麻烦,那么多半能混个三五年,大赚一笔。
若是时运不济,碰到了有真本事的武夫或是炼气士上门找茬,自然是当场露馅儿,只能是灰头土脸地走人,却也能小赚一笔,然后赶紧换一座城,继续去寻觅那些有钱人家,上门以山上仙师的身份,混吃混喝,招摇撞骗。
李子衿带着小师妹红韶进入这间名为“花间集”的客栈之后,见到的那些人,倒确实比金淮城外边儿那些人,要更“正”一些。
模样更正,穿着更正,行为举止更正。
往往边陲之地,都受纷乱袭扰,尤其是小国的边陲之地,既要时时刻刻担心邻国的侵袭,又要害怕贼来打劫,还会担忧一些个在大城之中混不下去,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武痞子,以及一些个捏着几张道门基础符箓,骗骗没见识的凡夫俗子的蹩脚炼气士,还有那其实压根儿就不是剑修,却靠着耍得一手花里胡哨的剑术,妄称剑修的花架子剑客。
如同这样甚至连三教九流都称不上的货色,充斥在小国的边陲之地。
郑国的边陲之地,还有另外一个响亮的名号。
法外之地。
因为是个烂名声,又在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世道,所以闹得一座鸿鹄州人尽皆知。
什么臭鱼烂虾都往金淮城跑,知道郑国这座读作边陲之地,写作法外之地的金淮城,其实就是他娘个烂窟窿。
人皆可欺。
李子衿庆幸自己选了间城中最贵的客栈,这是方才在被郑国官兵问话之时,花上了一锭金子打听来的消息。
有钱能使鬼推磨真不是胡乱吹的,钱这玩意儿走遍扶摇天下的角落,都好使。
李子衿甚至怀疑,有钱到一定程度之后,能不能也“反其道而行之?”
不让鬼推磨了,试试磨推鬼?
毕竟天天鬼推磨鬼推磨的,磨也被推烦了不是?
他最讲道理,最公平了,大家换着来,才能相安无事,秩序维持千年万年。
那位郑国官兵头子一开始吓了一跳,以为是某位“上头”的大人微服私访,来边陲之地钓鱼来了,毕竟在郑国,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郑国庙堂之上,也不全是吃干饭的,倒还是有那么几位说得上话的大人,愿意铆足了劲将金淮城头顶那“法外之地”四个字给摘下来的。
只是当他听到那青衫少年剑客,操着一口别州口音,说着连他都要费老半天的劲才能听懂的话,还要外加手脚比划,搞了半天是在问“客栈”,还要一间“好客栈,大客栈”的时候,那位郑国官兵才长出了一口气,毕竟问个路,算不得什么贿赂,顶多只能算是交易,还是合法交易,并不违背郑国律法。
那少年临走时,还随手指了指他周围的几个郑国官兵,笑容满面地又说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言语,不过大致可以理解成“酒,喝酒。”
那么这位金淮城的守城官兵头头,姑且就当他是位别州公子哥,前来郑国游玩,故而出手阔绰,要住最大最好的客栈,心情一好就赏了自己一锭金子,让自己拿着这锭金子请弟兄们买酒喝。
不碍事,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