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启言那边什么都不缺,俞安最终还是在医院门口买了花和果篮过去。楼上这一层十分安静,没有楼下的嘈杂喧嚣。她是下午过去的,过去时郑启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并不在病房,只有别墅那边的阿姨在这整理床铺打扫卫生。她是认识俞安的,同她打了招呼又要给她倒水。俞安赶紧的让她不用麻烦,郑启言不在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但也没在这儿多呆,在得知他去花园透气去了放下东西便离开了。她过来是犹豫很久的,等电梯时不知道怎的有些恍惚,本是还想去看看老许的最终也没有去。俞筝的身体状况稍稍稳定了一些,但她并没有求生意识,她拒绝配合治疗,有几次甚至拔掉了输液管,病房里并不能离人。俞安虽是晚上都在这边,但总不能一直让父母守在医院,这样下来他们的身体吃不消。她不得不请了护工。她试图和俞筝沟通,但她一直没有说过话,眼神也空洞得让人心惊。她在医生的建议下请来了她以前看过的心理医生,但却没有任何用。俞安生出了无力感来,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父母同样着急,却又安慰着她慢慢来。俞筝伤成这样儿,她同徐赟辉之间的事儿又怎么可能瞒得住。俞安尽量轻描淡写的说了她所经历的事儿。胡佩文在知道了这些事儿后更加心疼俞筝,老俞虽是什么都不说,但每天都坚持到医院来。她为了俞筝的事儿心力交瘁,工作上的事儿却也不敢懈怠,脸上的疲倦妆容也遮掩不住。这天下班后她到医院刚下车就遇到了过来的杜明,杜明见到她憔悴的样儿不由得愣了愣,问道:“你堂妹的情况还没有好转吗?”他一直在忙,上次过后就没再去看过俞筝,对她的身体情况也并不知道。俞安的心里沉甸甸的喘不过气儿来,她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好多了。”杜明正奇怪时她又说道:“她拒绝配合治疗。”身体上的病好医,但心理上的疾病却需要时间。杜明沉默了下来,说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告诉我。”俞安夜没同他客气,向他道了谢。稍稍的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郑总他……这天怎么样了?”杜明本以为同在一医院,她会经常去看郑启言的,却没想到一次都没见过她。只知道她往病房里送过果篮和花。这些天里,郑启言也从不提她。他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时候显然不是问的时候,说道:“恢复得不错的,但他被送进医院时多处骨折,有脑震荡,不知道是否会留下后遗症。”俞安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面上却未表现出来,问道:“医生怎么说?”杜明摇摇头,说道:“没怎么说,只让先观察。”俞安点点头,还想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沉默了下来。杜明又告诉她老许和杜明他们已经出院了,他们的身体都无大碍,只需慢慢修养。又安慰俞安让她别太担心,会慢慢好起来的。俞安点点头,两人很快到了电梯口。这时候医院里比白天少了很多,电梯很快便下来。杜明看着电梯上减少的数字,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上去看看郑总?”俞筝怔了怔,隔了会儿后挤出了一笑容来,说道:“不了,改天我再过去吧。”杜明未再说什么。俞安同杜明道别后先出了电梯,她说不出的疲惫,在走廊上调整好状态,这才推门进了病房。她今儿过来得晚了,她的父母已经离开。护工在床头的椅子上坐着削水果,见俞安进来赶紧的站了起来同她打招呼。俞安看了看床上闭着眼睛的俞筝,轻声的问了今儿她的状况,然后便让护工回去休息。她很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替俞筝掖了掖背角,絮絮叨叨的同她说起了话来。俞筝一如往常的毫无回应。俞安也不管她,像往常一样打水来替她洗脸擦手。她太瘦,手背上血管隐隐可见,俞安有种想流泪的感觉,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医院里的时间过得既缓慢又快,郑启言在不久后就出了院。俞筝的身体也渐渐的好了起来,她拒绝交流医生也没有办法,在身体指标恢复好后医生也让出了院,让回家休养,按时过来复查就行。无论如何能出院都是好事儿,俞安上班显然是照顾不了她的,胡佩文早早的就收拾好了房间让她住过去。她现在这样儿并不能离人,俞安将护工也请了过去,让接着照顾她。至于她小叔小婶那边,自始至终都未打电话问过。从前俞筝同徐赟辉在一起时他们知晓徐赟辉的家世不简单像狗皮膏药似的想甩也甩不掉,现在报纸上大肆在报道徐赟辉的种种罪行,这时候他们巴不得同俞筝划清界限,又怎么来探望她。早已知晓这夫妇俩是什么样的人,俞安并不惊讶。也同父母谈过,谁也没有在俞筝面前提起那两人,只当他们都不存在。俞安在医院公司两边跑的这段时间里,孟致打过几次电话,她起先并未告诉他家里有事儿,最后怕他误会才说了俞筝在医院的事儿。孟致彼时出差在外,回来便来医院探望,还见到了胡佩文和老俞。他彬彬有礼,胡佩文和老俞对他的印象都不错。俞筝出院后便让俞安邀请他来家里吃饭,他后来又去过几次医院,但情况特殊一次都没有好好招待过他。尽管俞安再三的解释说只是朋友,但胡佩文哪里听得进去,让俞安邀请人便备了菜。俞安一个头两个大,只得硬着头皮的给孟致打了电话,说了父母的意思,请他到家里吃饭。孟致笑着说是他的荣幸,又问俞安她的父母都喜欢些什么,俞安赶紧的让什么东西都别带。约的时间是周末,俞安本是想给母亲帮忙的,但临时公司那边有事只得赶过去处理。她忙完已经是中午了,打算回家时犹豫了一下给孟致打去了电话,担心他会找不着地儿。却没想到孟致也在见客户,他说他很快就能处理完,给了她一地址,让她过去等他一会儿一起走。俞安应了下来,很快开着车过去。秋天已经到来,道路两旁的树叶已渐渐变黄,透出了几分萧瑟之意。俞安到了地儿后并不见孟致的身影,知道他肯定还在忙也不着急,在车里坐着看一份文件。车子停在露天的停车场,看了没多大会儿后她的手里响了起来,电话是孟致打来的,询问她是否已经过来。她说自己已经到了,让他忙他的,不用管她。孟致的声音里带了些歉意,说他很快就好了,到时候两人在门口处会合。俞安应了下来,又坐了会儿后估摸着孟致要出来了就下了车,往门口处去了。快要到门口处时见前边儿有一带着孩子的妈妈正费力的上梯子,她快步上前,帮着搭了一把手。年轻的妈妈赶紧向她道谢,她笑笑,让她别客气。待到上完台阶,年轻妈妈很快便推着婴儿车往里边儿去,她一抬头就见郑启言被人推着从里边儿出来。她不由得愣了愣,郑启言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这是他受伤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看起来清减了一些,但精神看起来不错。俞安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见他过来还是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叫了一声郑总。郑启言并没有搭理她,像对一不熟悉的人似的只微微点头,很快两人便擦身而过。他的司机还没将车开出来,他的轮椅在路边停了下来,等着司机过来。俞安本是想回到车里去的,但正准备离开时孟致匆匆出来,抱歉的冲着她笑笑,问道:“等很久了吧?”俞安笑了笑,说了句没有。她下意识的往郑启言那边看了看,他正在讲电话,并没有注意这边。她收回了视线来,没有在这边多呆,同孟致一起往停车场。两人的车离得并不远,俞安先开着车往前,孟致跟在后边儿。两人开着车离开时郑启言还在路边,不知道是司机还没过来还是怎么回事。回去的路上俞安有些心神恍惚,在快要到家时又打起精神来。尽管她让孟致什么都别带,他还是带了好些东西。两人进门时她父母早就等着了,老俞一向严肃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和蔼的来,招呼着孟致坐,又让俞安去倒茶。饭菜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俞安泡了茶后便进厨房去帮忙。胡佩文絮絮叨叨的说着她也不知道先问问人的口味,她随便准备的也不知道孟致喜不喜欢吃。俞安无奈,只说孟致不挑食,什么都吃。孟致第一次上门来,她的父母很是热情。她担心孟致会尴尬,好在他还算是能应付。俞筝现在仍是对谁都不理会,俞安本是想让她一同吃饭的,但她一直闭着眼睛,她只得作罢。她从出院到现在仍旧很少进食,全靠输营养液维持着。孟致也到房间里看她,她也同样不理会,像活死人一般。俞安每每看到她这样儿都心如刀绞,但今儿有客人强压了下去。孟致并未在这边多呆,吃完饭便告辞离开。胡佩文早准备了自己做好的小菜,让孟致带回去下面,又让他以后常来家里吃饭。孟致微笑着应好,同他们告别后俞安送了他出门。他显然也未俞筝的状况担忧,问道:“你妹妹这样子要怎么办才好?”俞安的心里沉甸甸的,她摇摇头,苦笑了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心理医生固定时间会过来,但没什么用。”她这段时间也同俞筝聊了很多,但无论是她还是她的父母的苦口婆心,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已不属于这个世界似的。她出院回来的这段时间里,都是俞安同她住一房间里。有时候晚上她会在心惊中醒来,直到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她才会稍稍放心。俞筝这样子,她很担心她什么时候就离开了。这段日子以来,同在医院里一般他们仍旧格外的小心,房间里没有任何锋利的东西,二十四小时有人守着她,医生让多带她出去,只要天气好护工都会早晚推她出去,但这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用。俞安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说不出的无助,孟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提议换一心理医生试试看,又安慰她慢慢来,这种事急也是急不得的,更需要家人有耐心。两人边聊着天边走往停车场,说了一会儿俞筝的事儿后孟致让她保重身体,她这段时间既痩又憔悴,肉眼可见的疲惫。她父亲身体不好现在又多了俞筝要照顾,他犹豫了一下后让她别同他客气,有事就给他打电话。俞安微微笑着应好,向他道了谢。但她一向都不喜欢麻烦别人,不到万不得已当然不会给他打电话。难得的周末,她该好好休息一下。孟致很快就告辞离开,让她回去好好睡一觉,她都快成熊猫了。他的车没多时就驶离,俞安在原地站着,隔了好会儿才慢慢的回了家里。她回去时胡佩文已经开始收拾厨房,她挽了袖子赶紧上前去帮忙。胡佩文难得的没有赶她出去,旁敲侧击的问着孟致的情况,他们对孟致的职业是满意的,又问人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是否在本市等等。俞安哪里知道这些,无奈极了。胡佩文叹了口气,说道:“你也不小了,小孟这人看起来不错。”她还想说的是像孟致这样的青年才俊,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看中,她却一点儿也不着急,万一要是错过再找这样条件不错的就不容易了。但说出来又怕女儿多想,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