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外边儿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俞安照顾俞筝入睡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好不容易到周末也没能休息,身体已十分疲倦,闭上眼睛脑子里却浮现出郑启言坐在轮椅上的样子。她一时恍恍惚惚,心里涌起难言的滋味来,一时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着。过了许久,她才无声的呼出了一口浊气,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她有什么好想的?不过是杞人忧天。他有着顶尖的医疗团队,身边有人仔细周到的照顾,轮也轮不到她担心。俞安重新闭上眼睛,却仍旧难眠,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虽是已经累极,但她一直都在失眠。她一向心思重,又为俞筝担心,哪里能睡得好?这一夜迷迷糊糊,做了乱七八糟的梦。早上她早早的醒来,刚起来就见俞筝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但却动也未动一下。尽管已经在慢慢习惯她这样儿,可看着她那双空洞的眼眸时俞安仍旧觉得心惊。她轻轻的走到床边,叫了一声筝筝。俞筝仍旧没有任何反应,俞安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将手放到被子里。她像是木乃伊似的任由着她摆布。俞安是有很多话要说的,也想劝劝她,可看着她这样儿又哪里说得出口。一室房间里安静极了,隔了会儿后俞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俞安又在房间里呆了会儿才出去,胡佩文已经在厨房里做早餐了,见着俞安起来便问她俞筝醒了没有。俞安说了句醒了,心里压抑得厉害。一家子都为俞筝担忧,胡佩文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慢慢来吧,会好起来的。”俞筝知道这不过是母亲安慰她的话,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心不比她少。她挤出了笑容来,点点头。俞筝这样儿他们是得做长久的打算,胡佩文说起了和老俞商量好的打算来,俞安既得上班又要往这边跑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让她恢复以前的生活住回自己那边去好好上班,俞筝交给他们照顾。俞筝的情况特殊,担心她会有自残行为,胡佩文知道她和老俞上了年纪精力不够,提出让护工全天上班,这样俞安不用再担心他们累着,她自己也轻松一些。俞安这些日子以来工作多有懈怠,领导之前就已照顾她谈话,她知道长此以往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她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她哪里能失去这份工作?尽管还是担心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她犹豫了一下后答应了下来,说以后她周末过来。胡佩文听见她应下放心下来,让她忙她的,等有空了再来。又絮絮叨叨的说她已经同护工那边说过了,人是答应的。待会儿她就让人从今天开始。俞安恢复了以往为着工作奔波忙碌的生活,这些日子以来堆积了不少工作,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加班,回到家已是深夜。这天晚上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家,在电梯口就遇见了赵秘书。这段时间她没回这边,两人已经一直没见过。赵秘书见着她倒是挺高兴,笑着说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俞安回答说回来几天了,一直都在加班,也就没给她打电话。赵秘书表示理解,她从杜明那儿知道了一些俞筝的情况,问起了俞筝来,少不了又安慰俞安几句。俞安的脸上满是倦意,挤出笑容向她道谢。赵秘书的手里拎着打包回来的宵夜,朝着她扬了扬,说道:“还不算晚,一起喝一杯吧。”俞安未拒绝,应了一声好。她随着俞安回了家,家里还是俞安回来那天随便打扫了一下,有点儿乱。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让赵秘书坐,然后去看冰箱里有什么吃的。她这段时间没在家里开过火,冰箱里也没什么吃的,倒是有家里带来的饺子。她问赵秘书吃不吃饺子,很快往厨房了做了煎饺端上桌。饺子皮煎得金黄又脆又香,赵秘书迫不及待的拿了筷子吃了起来。两人就着饺子和她带回家的吃食喝起了酒来,酒精让人放松了一些,赵秘书说话也变得随意起来?她告知俞安那边的工地已经准备开工了,是由上头的人牵的线,董事会里虽有人不赞同,但被郑启言给压了下去。俞安没有说话,只默默的听着。这事儿应该是近期的事,还未听到有消息传出来。俞安想起郑启言坐在轮椅上的样儿,他倒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受伤也不影响他工作。徐家已经彻底倒下,他现在的压力应该会比以前小很多。俞安想着,又听赵秘书说道:“你应该还没见过郑晏宁吧?”俞安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提起他,摇摇头,说了句没有。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郑晏宁了,这次虽是同在一医院里,她也没有见过他。赵秘书叹了口气,说道:“他那段时间不是已经好了许多吗?这次被徐赟辉抓去他又被吓着了,现在连生人也不敢见,整日躲在房间里,动不动就崩溃大叫就跟疯子似的。前两天我过去给郑总送文件就遇见他发疯,可吓人了。”她现在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说着叹了口气,又说:“其实他这样子应该将他送去治疗的,但郑总不肯,大概是担心照顾不周,请了医生到家里。要说郑总也真是够倒霉的,以前他好时处处找茬,现在成了这样子还得照顾他。”她替郑启言觉得不值,公司得靠他撑着,还得照顾郑晏宁这一累赘。俞安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拿着酒杯默默的喝酒。赵秘书喝了酒话有些多,又絮絮叨叨的说起了一些公司里的琐事儿来,喝得快醉了才回了自己家里。她走后俞安想收拾一下乱七八糟的桌子的,但太累,胡乱的洗漱后便倒在的床上。周五中午孟致打来电话,询问晚上俞安有没有空,一起吃饭。他发现一家不错的餐厅。他一向都是有分寸的,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保持在朋友之上恋人之下,既不会太亲密也不会太疏远。知道她忙,他也不会常打来电话,给足了彼此空间。俞安想起了母亲的欲言又止,晚上本是要加会儿班的,但最后还是应了下来。她没让孟致过来接她,约定好在餐厅那边见面。这几天一直都是阴雨绵绵,下班时天空阴沉沉的细细的毛毛雨飘飘洒洒,地面潮湿稍稍的不注意就溅一脚的泥水。下雨天的高峰期堵得尤其厉害,道路上连成一片车海,莫名的就让人心情烦躁,喇叭声一片。俞安看着前边儿缓慢移动的车队,时不时的看着时间,眼见快要迟到只得给孟致打了电话,告知他堵车堵得厉害她至少得半小时才到。她不喜欢迟到,语气中带着歉意。她要知道今儿堵车会堵得那么厉害不会掐着点儿下班。电话那端的孟致让她别着急,他同样也在路上堵着,也要那么久才到。俞安担心让他久等,听到他也堵在路上不由得松了口气儿。心里暗暗的庆幸今儿没让他过来接,否则今儿不知道几点才能吃上饭了。她中午一直在忙,午饭就只吃了一个面包,现在胃已在隐隐作痛。她的估算没错,又堵了半小时才到地儿。好在这边的停车位并不紧张,没用她再满停车场的找地儿停车。到包间孟致已经在等着了,见着她就给她倒了茶,说外边儿冷,让她先喝点儿茶暖暖身体。俞安说了句还好,又向他道了谢。孟致一向想得都是周到的,担心上菜久俞安饿着已经点了菜,又将菜单推给俞安,让她看看想吃什么又加。俞安说不用,他点了就行。两人聊着天儿,孟致又问她明天有没有什么事,打算出去玩儿。孟致犹豫了一下,拒绝了,说她明天要回父母那边。她已经一星期都没回去了,虽是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回去,但她还是不太放心。孟致知道俞筝的情况,让她忙,说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俞筝的事儿越聊只会越压抑,孟致没有再提,问起她这段时间工作怎么样。两人聊着天儿时服务生上了菜,俞安早已经饿了,也没客气,开始吃起了饭来。稍晚些时候吃完饭,两人在包间里略坐了会儿就离开。餐厅里的人不少,不知道是谁在楼梯上洒了水没有及时处理,俞安下楼时同孟致说着话,虽是注意到但她今儿穿的平底鞋有点儿滑,竟然差点儿就摔下楼梯。幸而孟致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她才免于摔一跤。从这楼梯上摔下去恐怕会吃点儿苦头,她后怕不已,赶紧的向孟致道了谢。孟致叫来了服务生处理地上的水,担心她摔倒,一直握着她的手腕处。俞安有些不自在,说了句没事。他笑笑,让她注意脚下别又摔了。两人下了楼后俞安仍是惊魂未定,回头往楼梯看了看,继续要往前走时一抬头就见郑启言一行人在门口处。大概是出行不便,他今儿没坐轮椅了,拄着拐杖。他的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正朝着俞安他们这边看过来,但也只一眼,两人的视线对上时他就淡淡的收回了视线。孟致还握着她的手腕,两人之间的姿态在外人眼里看来无疑是亲密的。俞安的身体微微的有些发僵。孟致敏锐的发现了她的异常,倾身过来问道:“怎么了?”俞安也收回了视线来,挤出了笑容说了句没什么。这时候的雨比起他们来时要大了一些,两人都没带伞。孟致往门口看了看,让她在餐厅里等着,他来时见旁边儿就有一家便利店,他去买一把伞过来。他说着不等俞安说什么就冒雨往便利店去了。俞安其实是想冒雨走的,这下只得作罢,只能在原地站着等他。因为下着雨,郑启言一行也没有离开,在另一边儿站着。隔着中间的通道,两人都装作不认识,谁也没同谁打招呼。等待的时间漫长极了,俞安听着熟悉又漫不经心的声音,克制着自己往那边看的冲动,视线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雨。昏黄的灯光下雨珠儿噼里啪啦的打在地上,溅起了小小的水花,顺着低矮处流去。俞安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周遭的声音似是远去,又清晰得一字一句都是那么的清楚。当看到孟致打着伞走过来时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儿。明明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孟致很快到了她的身边,抱歉的说道:“下雨天买伞的人多,我过去就只有一把伞了。”俞安轻轻的说了句没关系,说一起走就行。孟致买的伞有些小,两人需要走很近才不会被雨淋到。一路上俞安走得很快,孟致要大步走才跟上她的脚步。他本是想出声提醒让她买点儿的,但见她一直埋着头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只跟上她的脚步。幸而停车场离得不是很远,没多时就到达。进停车场后孟致收了伞,开着玩笑说道:“又不赶时间慢点儿走,你这鞋不是滑吗,也不担心会摔倒。”俞安刚才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只想快点儿脱离那视线,才会拼命的往前走。听到孟致那么说有些尴尬,抬头见他的肩头湿了一片心里又有些歉疚,含含糊糊的说了句没事后又说道:“你淋湿了。”孟致往自己的肩头看了一眼后笑了笑,说道:“没事,没湿进去。总不能让女士淋雨。”俞安说了声谢谢。孟致有些无奈,说道:“你总那么客气。”两人慢慢的往停车场里走,孟致看了看时间,说道:“还挺早,要不要去看电影?”俞安不知道怎的有些累,没有马上应下来,迟疑了一下后说道:“改天可以吗?我还有点儿工作要处理,想早点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