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筝小说

第6章（第1页）

镇国公府，归云院内。谢云归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重要的公文，朱笔提起，却久久未能落下。他眉头微蹙，心神不宁。一种莫名的空落感萦绕着他。似乎……太安静了。习惯是件可怕的事。过去一年，无论他如何冷脸相对，如何出言斥责，那个身影总会以各种借口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或送点心，或请教问题，或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那双总是盛满痴缠和委屈的眼睛，像牛皮糖一样黏人，让他厌烦。可如今，一整天过去了，院外静悄悄的，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身影，一次也未出现。“云归？”顾婉笙温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端着刚炖好的参汤，袅袅婷婷地走进来，“公务再忙，也要注意身子。这是我亲手炖的，你尝尝。”她将汤碗放在案上，身子便欲依偎过来。谢云归几乎是下意识地，身体微微向后倾，避开了她的靠近。顾婉笙的动作僵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委屈：“云归……”“嗯，放着吧，我等下喝。”谢云归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敷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顾婉笙看着他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咬了咬唇，终究没再说什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谢云归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那股烦躁感更甚。明明婉笙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是他亲自选择的、理想的未来主母，为何此刻，他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这时，窗外隐约传来两个小丫鬟压低的闲聊声。“听说了吗？那位……就是以前总缠着世子的表小姐，昨儿个嫁了！”“真的？嫁谁了？哪个府上敢娶啊？”“啧，可不是什么好去处！是嫁到卫将军府冲喜去了！卫将军都昏迷好几个月了，太医说怕是醒不过来了！啧啧，真是可惜了那副好模样……”“冲喜？我的天！这不是守活寡吗？她竟然肯？”“不肯能怎么办？听说她那个病秧子妹妹快不行了，卫家聘礼给得厚，够买药吊一辈子命呢！也是没办法了……”“啪嗒！”谢云归手中的紫毫笔，应声而断！墨汁溅脏了雪白的宣纸。他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厉声朝外喝道：“谁在外面嚼舌根？！滚进来！”两个小丫鬟吓得连滚带爬地进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你们刚才说什么？苏雾嫁人了？！”谢云归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和怒意。“是……是的世子爷……昨、昨日嫁去卫将军府冲喜了……”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答。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谢云归心头，夹杂着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被冒犯的愤怒！她竟然嫁人了？还是以这种屈辱的冲喜方式？她怎么敢？！这一定又是她欲擒故纵的新把戏！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引起他的注意和……怜悯？对，一定是这样！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他再也坐不住，一阵风似的冲出书房，直奔苏雾曾经居住的那个偏僻小院。院子里空荡荡的，房门虚掩。他推门而入，里面果然人去楼空，只剩下一些不带走的旧家具，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她的馨香，却更衬得此刻的冷清。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攫住了他。他转身，又冲向母亲镇国公夫人的正院。“母亲！为何要将苏雾嫁入将军府冲喜？！”他甚至连礼数都忘了，直接质问道，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即便她……行为有失，终究是亲戚家的姑娘，怎能如此作践她？！”镇国公夫人正在品茶，闻言冷冷地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地看向儿子：“作践？谢云归，你搞清楚！卫家是三媒六聘、正经下聘礼娶她过门做正妻！聘礼之厚，足够她那个药罐子妹妹吃用一辈子！是她自己点头同意的！没人逼她！”她站起身，走到儿子面前，语气带着讥讽：“怎么？人天天在你眼前晃的时候，你嫌她烦，恨不得她消失。如今人如你所愿走了，嫁了，你倒跑来质问我，舍不得了？谢云归，你别忘了，是你亲口说的，你心里只有顾婉笙！现在又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谢云归被母亲一连串的质问噎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反驳不了。是啊，是他一次次推开她，是他亲口说厌恶她，是他选择维护顾婉笙……他有什么立场，又凭什么在这里愤怒和质问？可是，为什么……心口会这么闷？这么……空落落的？他不懂。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了他十年、为他痴狂甚至不顾廉耻的女人，怎么会如此决绝地转身，嫁作他人妇？哪怕那是一个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