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鸟飞天时,黄河清三日”,当时苯教的黑巫师说这是妖言,却在纳木错的血祭里被鱼群撕碎了法衣。“陈家的人在可可西里丢了玛尔巴手鼓。”
她忽然说,声音被风卷得有些发飘,“有人看见是群藏羚羊叼走的,那些羊眼睛发红,跑起来像贴着地面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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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家的萨满鼓能召魂,说不定他们在找这面鼓。”
陆惊鸿将青铜残片凑近火堆,火光透过残片上的星图,在墙上投出流动的光斑,像极了三江口的水纹。他想起月全食那天在长江、珠江、黄河交汇处激活伏藏铁蝎的情景,当时铁蝎钻进江底时,水面浮起的泡沫竟拼出了半幅《皇极经世书》的残页。“十大家族的圣物其实是把钥匙。”
他忽然明白过来,杨公盘的指针终于稳定在
“子”
位,“就像南宫家的血螺梵轮要配萨迦派的道果法,齐家的六舶宝鉴得应着潮汐八门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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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独看都是死物,合在一起才能拧开天机的锁。”
风沙突然变大,火堆被卷得矮了半截。格桑梅朵看见远处的沙坡上出现几个黑点,移动速度快得不像骆驼。她迅速将噶乌盒揣进怀里,摸出腰间的金刚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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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杵头刻着莲花生大士的法相,是上次在扎什伦布寺辩经时,格鲁派的首座赠予的,说能破一切幻阵。“是赫连家的‘风媒’。”
她低声说,那些人的羊皮袍下摆都绣着逆万字,“他们养的海东青能嗅出圣物的气息,看来这烽燧底下的东西不一般。”
陆惊鸿却在看墙上的光斑,那些流动的光影渐渐凝成了八个字:“七九河开,八九雁来”。这是北方的谚语,说的是冬去春来的时序,可此刻明明是深秋。他忽然想起徐墨农留下的手札,里面记着
1976
年吉林陨石雨的细节,说那些碎片落地时,长白山的温泉突然翻涌,像有巨物在地下翻身。“天机在等一个时辰。”
他按住格桑梅朵的肩膀,杨公盘的铜镜里,摇光星的白雾正在变薄,“就像种地要等节气,该它出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
远处的黑点越来越近,能听见海东青尖利的叫声。格桑梅朵将金刚杵横在胸前,杵头的莲花纹在火光里忽明忽暗。陆惊鸿却弯腰抓起一把沙,混着青铜残片的粉末撒向火堆,火苗突然窜起丈高,在墙上投出巨大的影子,像条张牙舞爪的龙。他知道这只是障眼法,真正的玄机藏在烽燧底下,藏在那些等待被唤醒的青铜齿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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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当年郑和下西洋时,司徒家的先祖在马六甲埋下的古沉船,要等三百年后的某场海啸才肯露出桅杆。
风沙里传来赫连家特有的呼麦声,像是在召唤地底的东西。陆惊鸿的杨公盘突然发烫,铜镜里的二十八宿开始旋转,最后定格成一个从未见过的星图。他忽然想起罗斯柴尔家族的宇宙沙盘,那个用日内瓦钟表零件拼成的模型,在冬至日会发出蜂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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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所有的圣物都在倒计时,等着某个时辰的到来。
格桑梅朵的噶乌盒不再震动,残页上的河洛图渐渐隐去,只留下一行小字:“待雪消时,龙抬头日”。她忽然笑了,往火堆里添了最后一块干饼:“看来咱们得在这儿多待几天。”
风里的呼麦声越来越近,海东青的影子已经掠过沙坡,她却看着陆惊鸿手里的青铜残片,“你说这下面会不会藏着张衡没做完的地动仪?”
陆惊鸿没回答,他正盯着杨公盘铜镜里的摇光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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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层白雾终于散去,露出颗明亮的星子,像谁在蒙尘的镜子上擦出了块亮斑。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就像惊蛰前的第一声雷,后面还有无数的风雨。远处的呼麦声突然乱了节奏,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海东青的叫声也变得凄厉。陆惊鸿抓起洛阳铲,往夯土层深处又探了一尺,这次铲头带上来的沙土里,混着几星金色的碎屑,在火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像极了良渚玉琮的质地。
天机蒙尘时,连风沙都在帮忙遮掩。可只要时机一到,哪怕埋在万丈地下,也会自己发出光来。陆惊鸿将青铜残片重新按回碑基,听着地下传来更清晰的震动,忽然想起徐墨农常说的那句老话:“急什么?好戏都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