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慕辞又辞朝而归朔安边邑。
凛凛寒冬,白沙似雪,凄风如刃,掠剪城巷一片寂寥。
燕岭关外的朔安王邑从来不是繁荣之城,筑起于边防营镇的此城从来只是肃杀的守关门户。
每入冬时,白沙赤地里狂风呼啸,凛凛寒意胜如刀割,守城将士躲在城墙隅隙聚团取暖,却仍有人盯住城楼望塔里的火堆不灭。
“韩将军!”
艰难登上城墙的文使大声呼喊着,却落风中久无回应。
“韩将军!”
终于又声呼罢后,他看见风里沙雪间有位甲士动身向他走来。
“有京中使者到来,不知殿下何在?”
“殿下正在城下荒原,这便传讯!”
归来燕岭几日,但逢无事,慕辞便会策马出城,也不走远,就在城墙下的这片荒原里徘徊。
大风掀起的白沙卷着碎雪将整片荒原都蒙入不见天地的沉雾之中,眼中所见多是模糊。
银鬣顺着主人虚引的缰绳漫无目的的走在这片模糊的荒地里,似是大风也能压住它的烈性,便只是缓缓的闲走着。
远处的城墙上传来鸣锐的钟响,慕辞知晓城中有事,便策马而归。
夜深里,慕辞只在里衣外头披了件墨裘,独坐在窗下,桌上一盏小灯豆烛燃曳,却照不亮他怀里另一盏无光的印物。
慕辞怀抱着魂灯,头倚着窗框听着风声出神,不知觉的昏沉盹去。
轻浅的梦里映显的也是他在白日里常常徘徊的沙雾荒原,漫天的白沙风雪把他的梦境也扰成了一片模糊,却在那处高地之上,他就又能看见那抹苦苦思念的身影。
他的一身白衣与赤地的白沙融于一幅,而他就站在此处远远的看着他。
风声吹来浅梦又带回思绪,慕辞恍然睁眼,噙在眼角的泪冷冷落出,滑过鼻梁,又顺另一边的脸颊滴落。桌上的小烛已灭,而他怀里的印物依然无光。
沉睡时他常常梦见魂灯整夜长明,却醒来时又落一场空欢喜。
也无论他撒出去了多少网,远方始终没有他寄念的音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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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十月李向安辞行归国后,女帝越想北境凛州之事,心中就越是哽刺难咽。
曲安容拥兵自重,心中所念唯先帝之诏,却半点不将她这个女帝放在眼里。且言凛州开渠引水之工更也耗资费时,国库每每拨款,花灵昀心中皆是不安,唯恐其取以资军壮势。
加之朝中上尊群臣成党,若是再得此方军侯之助,那她这个女帝则更危矣。
于是李向安虽走,花灵昀却仍采其离时之策,先以东海驻防为由,分末其开渠之资,并取南境水患赈民之故敕其增赋。
凛州开渠之务,始于先帝末留之际,至今一年有余,虽大工未尽,却也得几条水道先济凛北田土,尽管秋收较于别境未丰,却至少能勉强应付此地开渠劳民过冬之养。
然而屯粮才刚入仓廪,朝廷便来文书增赋逾倍,如此一付,则几无余粮过冬。
但无余粮养民,更何得余资壮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