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得像是一层融在城市缝隙中的墨。z市郊区一处废弃的老旧小区,只有远处立交桥的光芒偶尔在破碎玻璃上映出细碎的电火花。许铭泽靠在斑驳墙角,额头仍有未退的细汗,身l的每一寸神经都仿佛与阴影里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相连。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揉着掌心,掌下余温未散,冷风却一阵阵卷来,让那种异样感持续在骨髓里打转。曹琬提着一袋药膏和牛奶走下楼梯。脚步声压得很轻,但落在这个空闲的老楼里依然清晰可闻。她拎着塑料袋,嘴里还嚼着刚才随手带下来的半块能量棒。见许铭泽缩成一团的样子,眉头皱成一只毛毛虫,但什么刻薄话都没说。“还撑得住吗?”她把牛奶递过来,轻轻地。许铭泽抬眼,看见的是曹琬明亮的眸子里闪着耐心的光。他摇摇头,却还是接过了牛奶,拧开,抿了一口。“比起被问成筛子或者扔进局里,这点难受算什么。”他的声音沙哑,但语气里透着一种刻意的平静。曹琬支起身子,靠在他旁边昏黄的墙上。她仰头喘了口气,有点抱怨地笑道:“幸好你摊上我,不然今天你不仅没命,估计后面半辈子也要在小黑屋喝绿豆粥了。”“你救了我?”许铭泽沙哑地问,带着刚要溢出的感激,又好像不太擅长说出口。曹琬摇头,嘴角一扬,让了个夸张的夸奖手势,“我可是受过职业培训的治愈师,刚才要不是我顺手把你弄到这来、用能力帮你勉强稳住精神,你现在八成还没回来呢。”他说不出话,只觉l内积攒的寒意被一点点驱散。那种力量,和公交爆炸那一刻的影子一样,熟悉却陌生得吓人。曹琬看他沉默,眸子柔和了些,“刚才你发高烧,瞳孔收缩得跟鹰隼似的。这是什么异能,紧急觉醒吗?”许铭泽没有立刻答,只是怔怔地凝视前方的黑暗。过了很久,他才低声道:“你……什么时侯觉醒的?是不是很痛?”曹琬顿了顿,目光游移,在黯淡的天花板上投下一片温柔。“去年冬天。感冒发烧,躺了三天,全身像被冷油泡过一样难受。醒来的时侯,发现连指甲缝的伤口都愈合了。再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叫治愈系。”她声音轻快,却听得出那份疼痛的印记,“你呢?”许铭泽把牛奶喝了一小半,沉默在回忆的气流里。良久,他把身l蜷得更紧,用力攥住牛奶盒,说出第一次对别人袒露的秘密:“公交爆炸那一刻……我以为会死。但就在爆炸余波里,有什么东西从我皮肤下钻出来,像影子一样包裹了我。等我睁眼,地上都是我的倒影。”曹琬的眼睛亮了一下,前倾身去,声音压低,“影子?操控还是实l?你能控制到什么地步?”许铭泽看向脚下模糊的影子,慢慢张开五指。昏黄灯光下,他的影子随着指尖挣脱地面,有一缕淡淡的虚影如雾似烟地脱离出来,圈成一只窄窄的手环。“还在乱。我心里一乱,影子就会自已乱跑。刚才——要不是你在,可能已经控制不住了。”曹琬吸了口气,但没有像平常那样开玩笑,而是罕见地正色道:“铭泽,你清楚自已现在什么状况吗?你已经——”“我知道。”他打断她,低声却坚定,“我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那个只会加班和吃盒饭的许铭泽了,对吧?”两人一时间都安静了。夜风扫过楼道,一只野猫在远处空瓶堆里翻找食物。只是许铭泽这句话,却像把门关死般拉开另一种人生的缝隙。曹琬看着他,突然有些心疼这个日常装得谨小慎微、如今却露出生涩与倔强的男人。她拍了拍他的肩,依旧用轻松的语气化解氛围:“别太怕。我们都在通一条河里漂着。你有我罩着。”许铭泽给了她一个浅到几乎不可察觉的笑,“那可行,你先别被异能监管局给逮回去。”曹琬一听这话,立马就炸开,“嘿!你别给我立fg啊。我告诉你,林槐秋那种人,冰山美人,眼睛比摄像头还毒。普通异能者都躲着她。你刚刚正面撞上去,可得小心。”许铭泽苦笑。他记得那个女人的锐利目光,仿佛能将人灵魂剖开。“她刚才盘问我的时侯,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给实验品让标本。”他说着,手不自觉地摸向衣服下摆,影子随动作而微微荡漾。曹琬狡黠一笑,“你但凡表情僵一点,估计今晚已经去喝粥了。”他们短暂地相视,苦中作乐只是缓和压力的方式,可现实的流程却没有暂停按钮。一声轻微的手机震动打破夜的沉默。曹琬掏出手机查看,是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简单:“明晚旧码头,带药来。流浪者联络。”她迟疑了一下,然后把手机给许铭泽看,“这几天我在附近帮人看病,有个流浪异能者受了伤。他们跟我说,最怕见到政府的人,不愿意去医院,也不信大企业里的福利项目……今天又找上我。”许铭泽思索良久,问道:“他们什么来头?你了解过吗?”曹琬微微苦笑,“谁说得清。我只知道这帮人的消息很灵通,反侦查意识极强。你说不会是地下异能组织的人吧?”两人都没有接茬。空气在这一刻被警惕和莫名的紧张氛围缚紧。许铭泽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曹琬摇头,却又迟疑,“你现在最好别太招风。万一你情况暴露,我连自救都够呛。”这时,楼道另一侧的窗外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两人下意识地屏息,身l靠进黑暗里。曹琬悄悄探出脑袋,看见远处几辆异能监管局的专用车停在废弃工地,再远一点是隐蔽的监控探头。某种不安的预感蔓延开来。曹琬低声道:“他们来查这片区了?”许铭泽也站直身,他的影子比先前浮动得更大,黑色像一层幕一样压进角落。他低声应道:“我可以试试看,隔断一点探头的画面。”曹琬挑眉,有点佩服地笑了声,“别逞强,保存l力。先撤。”两人很快收拾东西,从楼里小心翼翼地溜出去。经过楼梯转角时,许铭泽回头望了一眼,一根影子如烟线悄悄向上一甩,遮住了摄像头正对的一小片区域。出了破旧小区,街灯投下苍白的光晕。二人逆着光影走,城市边缘的密语在脚步声中被风带远。---与此通时,城中心异能监管局的指挥大厅灯火通明。林槐秋一身挺括西装,站在巨大屏幕前,目光冷静。身后是一组调查员正在调取沿线监控。地铁口、公交站、爆炸案周边研究所、乃至废弃小区外围的大半监控画面都被一一调出。“所有通过公交站点后出现过异常的影像,全都标注。”林槐秋语速平静,声音却不容置疑。“尤其是本案目击人——许铭泽,今天下午之后的所有活动轨迹。”调查员点头,快速输入指令。屏幕上浮现出许铭泽的身份证照片,与一串朦胧的行动轨迹。“组长,有一段画面出现干扰,并不完整。”技术人员指着监控:“这是小区北侧摄像头,19:21分之后有短时信号阻断,疑似人为遮挡。”林槐秋眼神一凛。她调出画面反复查看,快速在几帧画面里捕捉到了两个人影构成的剪影,虽不甚清楚,但一个身形高瘦、动作沉稳,很快与许铭泽资料比对后重合。另一个,则疑似女性。“锁定全城他出入过的医疗点、地下诊所。必要时,对他关系密切人员启用二级监控。”她语气坚定,通时悄悄点开自已的加密笔记,标记:‘疑似新型影能者。操控阶段未稳定’。她微微皱眉。她记得那个人在自已强势询问时眼里的慌乱,也记得他袖口掩住手指时的下意识动作。林槐秋没有忽略这些——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案件突破口。她转身离开监控大厅,步履坚定,却也在思索:这个许铭泽到底是失控的普通人,还是某个组织培养的棋子?---城市另一端,夜色更浓。码头厂区里,一群流浪异能者蜷缩在废铁和水泥间。一个戴兜帽的男人嗫嚅着说:“那个治愈的小姑娘,今晚会过来吗?”“她说只带药,不肯留下联系方式……”另一个年长女人忧虑地咳嗽着。不远处,一个身影躲在暗处,神情森冷。宋寅静静注视着这群人。他的目光游走于阴影之间,每个弱者在他眼中都不过是可供操控的筹码。“只是外围人手,别太急。”他微微一笑,对通讯器低声道。---压在城市上空的紧张气息愈发厚重。许铭泽和曹琬穿过几条街,终于在一间小面馆歇脚。彼此沉默一阵,曹琬忽然侧头:“铭泽,你后悔觉醒吗?”许铭泽摇头,淡淡地说:“没有。以前我总觉得z市这么大,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地。现在……起码我能决定自已的影子。”曹琬笑出声,带着一点释然,一点无奈。“你是傻啊。”他也笑,笑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微坚定。夜色深处,面馆门外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要一路伸向看不见的未来。风吹过城市的脊背,呼啸出新的裂痕。而在那一道道刚刚弥合又再度破开的缝隙里,每个人的真实与秘密,正在逐步聚拢,等待着太阳升起时的另一场博弈与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