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筝小说

第十一章 本是形单人 奈何怕失去-冰面上的坦诚（第2页）

李杰突然伸手拂开她鬓边的落雪，掌心的暖意惊得她微微一颤。“傻玉儿，”他眼底映着雪光，“鱼儿哪有分别心？四季于它们不过是四时不同的景致，来了便受着，去了也不念。”

李玉仰起头，任雪花落在颤动的睫毛上。远处枯枝突然折断，惊起寒鸦数点。“可人偏要画地为牢”她的呢喃散在风里，“春风嫌太躁，夏蝉嫌太闹，秋雨零落便觉凄楚，冬雪封门更要叹句寂寥——明明天地这般阔达，我们却连一尺冰层下的游鱼都不如。”

李杰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双唇微启，缓缓呼出一缕绵长的白雾。那雾气在寒风中摇曳，如同有生命般悠悠飘向远方。他语气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但人终究是高级动物，行事之前总该让理智占据上风。试着静下心来，慢慢数三十个数，你就会发现，那些一时冲动的念头有多么不堪一击。”

李玉原本远眺的目光渐渐收回，落在李杰脸上时，眼底已浮起一层暖意。嘴角不自觉扬起，化作一个真切而柔软的微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学问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她话音落下时，才惊觉原本盘踞心头的郁结，竟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消散。

李杰没有回避她带着赞赏的目光，坦然道：“其实这句话是我从一本书里看来的，只是觉得特别在理。”他语气里透出几分自省，也有一丝成长后的清醒：“从前我贪玩，总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能抱着一本书看半天。如今才懂得，书原来真是一味良药，能医心病。”

“那你的心病是什么？”李玉脱口而出，目光直直地望着李杰。

李杰显然没料到会有此一问，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轻叹一声，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既然你问了，说说也无妨。这个秘密在我心里埋了这么多年，偶尔想起来，还是会隐隐作痛。”

李玉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指尖在冰面上轻轻摩挲。他确实没想到李杰会愿意向他敞开心扉：“你……真的愿意告诉我？”

李杰仰起头，朝着天天空轻轻吹了口气，额前的刘海随风扬起，又缓缓落下。当他重新看向李玉时，脸上已经挂上了那副标志性的洒脱笑容：“你明知道和我哥在一起，就像一场不知何时会突然终止的马拉松，可你还是义无反顾地答应了。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心态，这段感情对我哥来说，都是生命中最珍贵的礼物。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李玉的眼中顿时漾开一抹惊喜的光彩，像是夜空中突然绽放的烟火。“起初我以为自己只是想要报恩，才选择以身相许。”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可后来我才明白，那种感情远比感恩要复杂得多……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奇妙感觉。”

“不管是什么感觉，我都愿意慢慢体会。”李杰的目光渐渐深远，仿佛穿越时光看到了往昔。“我之所以不在卧室装门，是因为害怕哥哥半夜发病时我听不见动静。我太害怕失去他了，你是知道的。”他的声音微微发颤，“高鹏走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被活生生剜去了一块。我没去送他最后一程，就是因为害怕……害怕有一天同样的场景会发生在哥哥身上。”

夕阳的余晖照下来，在李杰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忽然变得坚定：“有时候我在想，我遇见你，不是你的幸运，而是我们李家最大的福分。”

李杰的双臂不自觉地环紧了自己，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垂下眼帘，试图藏住那双蒙上水雾的眼睛，可一滴泪还是不堪重负，顺着脸颊滑落。李玉望着他这般模样，记忆中自己当年那些斩钉截铁、自以为是的念头浮现出来，此刻只觉得一阵酸楚的惭愧。她伸出手，轻轻落在李杰微颤的肩上。

“对不起，”李玉的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懊悔，“是我当初太武断，没有试着去理解你。”

李杰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既然话都说到了这里，索性就把心里所有的结都解开吧，没必要再留什么了。”

“嗯？”李玉微微一怔，流露出意外的神色，“还有……别的？”

“其实，我喜欢冷冰，”李杰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从小就喜欢，她那样随性洒脱，心思纯净，像一团明亮的火。”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于李玉却如同惊雷。她猛地站起身，又下意识地俯身，手心贴上李杰的额头，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你没事吧？”

李杰的脸上反而浮现出一种久违的轻松，他轻轻拨开李玉的手，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却坚定的笑：“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是……这怎么可能？”李玉蹙紧眉头，坐回他身边，“我看到的，是你处处躲着她，脸上写满了不想见她的不耐烦。我甚至听说，你明确拒绝过她的靠近。按你说的，你们本该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才对啊！”

“你知道我哥哥的病吗？”李杰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能穿透时光，“那是隔代遗传的。到了我们这一代，是哥哥发病了，但我身上也带着同样的基因。”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法言说的沉重，“我喜欢她，正因为喜欢，我才不能拖累她。我不想让她以后像我妈妈那样，每一天都活在忐忑里，时时刻刻担心着自己的孩子会不会突然离开。那种提心吊胆、锥心刺骨的滋味……我舍不得让她承受半分。”

他将深埋心底的话尽数倾吐，那份隐忍多年的痛苦与深情，终于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了李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