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筝小说

第十章 心中阴暗处，不再长青苔-不可言说的秘密（第1页）

一片短暂的寂静中，许静忽然轻声开口，语气沉了下来：“玉，你想念高鹏吗？”

这问题来得有些突然。李玉正准备端起水杯的手顿在半空，目光倏地垂落，怔怔地望着地板接缝处，仿佛要在那里盯出一个答案来。几秒后，她才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声音轻得像叹息：“想又怎么样呢？人没了，就是没了。日子总得往前过。”

“是啊……”许静靠向椅背，眼神飘向窗外寂静的小路，声音里透着一股罕见的疲惫，“可有时候，我竟然会羡慕他。就这么彻底解脱了，再也不用面对这些没完没了的烦心事儿，说起来……也算是一种一了百了吧。”

“你胡说什么呢！”李玉闻言猛地倾身过去，一把攥住许静的小臂，力道不自觉地加重，“静静，你可不能有这种念头！到底出什么事了？跟我说，天大的事儿我们一起扛，听见没有？绝对不许你做傻事！”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辨的惊惶，眼神紧紧锁住许静，生怕错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许静嘴角一撇，毫不掩饰地朝李玉投去一个近乎鄙夷的眼神，指尖还夹着半截没吃完的薯片，在空中虚点了一下：“姐妹，你脑子里整天琢磨些啥呢？你看我像那种会自杀的人吗？别人要是想杀我，我拼了命也得挠他两道血印子再跑！”

李玉胸口明显一松，抬手拍了拍心口：“你真是吓死我了！刚才你那语气，我还以为……”

“我是上周去看了朱颜。”许静打断她，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手里的薯片袋被她捏得窸窣作响，“她是我初中最好的朋友，你记得吗？上次还没跟你说完，他们就一个接一个出事了。”她垂下眼，语气里掺着说不清的惋惜。

李玉抿了抿唇，没说高鹏遗书的事，只轻声问：“朱颜现在……怎么样了？”

“唉，别提了，”许静把薯片往桌上一丢，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她太可怜了。她妈妈舍不得送她去精神病院，就自己在家照顾。可她一会儿疯了一样抱着书看，嘴里念念有词，说不能拖高鹏的后腿；一会儿又趴在床上哭，反反复复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最难受的是……她有时候突然就跪下来给她妈妈磕头，说对不起妈妈，她错了……”许静说着，抬手抹了抹眼角，“我去看她，她都不认得我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窗户发呆。”

李玉伸手将许静轻轻揽进怀里，掌心在她背上抚了抚：“我们这些还清醒的人，更要好好活着。”

许静却从她怀里挣出来，皱着眉盯着李玉：“我就是想不通，李玉你说，朱颜那么优秀一个人，高鹏他怎么就忍心……说丢下就丢下了？”她声音有些发颤，忽然抓住李玉的手，“我现在和钟情在一起了，你说……等上了大学，他会不会也有一天，就这么不要我了？”

李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捏着校服的衣角，“拜托你别总是这么患得患失好不好？干嘛非要推人及己呢？你们根本就不是一回事。说不定等上了大学，还是你先把钟情甩了呢！人都是会变的呀。”

许静歪着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故意拉长了语调：“所以——某人的芳心是不是早就被李英摘走了？”她说着还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李玉的心口。

这话像一根羽毛突然扫过心尖，李玉只觉得脸颊发烫，慌乱地推开许静的手：“别瞎说！”她下意识摸了摸耳垂，那里已经烫得厉害。

“哎哟哟！还跟我装是不是？”许静俯身凑近，故意压低了声音，“我可都听说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啊。以前大家都说李英是块冥顽不灵的石头，谁想得到最后居然栽在我们眼泪公主的石榴裙下呢！”她边说边伸手去摸李玉的脚踝，动作夸张得像在演话剧。

李玉赶紧把腿缩到椅子另一侧，抱起一本书挡在身前：“你快别恶心人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谣言。”她耳尖的红晕却悄悄蔓延到了脖颈。

许静笑嘻嘻地站起来，手指绕着一缕发丝转圈：“装，继续装！现在全年级谁不知道啊？”她故意踮着脚尖绕到李玉身后，轻轻拽了拽她扎着的马尾辫。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两人之间投下跳跃的光斑。

李玉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轻轻将许静那只不安分的手拨开。指尖相触的瞬间，许静的手带着少女特有的温热，而李玉的指尖却有些微凉。她迅速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另一只手已经精准地捂住了许静那张几乎要惊叫出声的嘴。掌心传来许静唇瓣柔软的触感和呼出的温热气息。

“我的祖宗——”李玉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里面写满了惊慌与恳求，“你小点声！被老师知道，可是要请家长的！”她的眼神紧紧锁住许静，仿佛在审视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危险品。

许静先是一愣，随即那双灵动的眼睛弯了起来，带着几分狡黠，顺从地点了点头。感受到掌心的动作，李玉才迟疑地、慢慢松开了手，警惕地盯着许静，仿佛她随时会再次“爆发”。

果然，束缚刚一解除，许静就像一只偷腥的小猫，立刻凑了上来。她几乎将整个人贴到李玉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李玉的耳廓，带来一阵痒意。“你还想藏着掖着呀？”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那股兴奋的雀跃，“我跟你说，我这儿都算是后知后觉了！咱们年组的老师，怕是早就都知道了！”

“什么？！”

李玉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那句惊呼完全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音调高亢，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刺耳。刹那间，好几道目光从不同的角落齐刷刷地投射过来，带着疑惑、被打扰的不悦，还有看热闹的好奇，全都聚焦在她们两人身上。

许静见状，没好气地白了李玉一眼，撇撇嘴道：“啧啧，刚才是谁让我小点声的？你这可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李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火辣辣的。她根本不敢再看周围那些目光，只觉得如芒在背。她一把抓住许静的手腕，几乎是拖着还在一旁偷笑的她，也顾不上收拾桌面的书本，低着头，逃也似的冲出了图书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李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许静，声音不自觉地压低：“这怎么可能？要是老师知道了，非得请家长来学校不可！这毕竟是高考前最要紧的关头啊。”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服衣角，透出内心的忐忑。

许静噗嗤一笑，凑近了些，语气里带着几分洞悉内情的得意：“正因为是关键时期，老师才不会轻易惊动家长呢！万一影响了考生的心态，这个责任谁担得起？”她顿了顿，眼角瞥向教室另一端那个埋头做题的熟悉身影，声音里掺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酸意：“再说了，你们俩多特殊啊——李英成绩那么拔尖，还帮着老师督促你学习。这样的优等生，老师疼还来不及，怎么会找你们的麻烦？”

听着这番分析，李玉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校园从来都是流言滋生的温床，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演绎成各种版本。既然连老师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又何必在这里杞人忧天呢？她抬眼望向窗外，春末的阳光透过香樟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就像此刻她五味杂陈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