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筝小说

第9章（第1页）

林尘在原地站了足足十息。市集的喧嚣仿佛被隔在一层透明的薄膜之外。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极低的气压，让身旁的苏晚晴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她不敢再问，只是紧张地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那猥琐道士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注视，三角眼滴溜溜转过来，看到林尘死死盯着他的护身符，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抓起几张符纸就凑了过来。“这位公子，好眼力！贫道这‘九天十地辟邪神符’，乃祖传秘法所制，百试百灵！佩之可驱邪避灾，挂在房中家宅平安……”道士唾沫横飞，一股劣质烟草和口臭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林尘的目光从符纸移到道士脸上。他的眼神不再有之前的惊悸，而是变成了一种极致的冰冷，像手术刀一样，剖析着眼前这个蝼蚁。他看到道士眼底深藏的贪婪、心虚，以及长期混迹底层形成的油滑。这符纸上的纹路，这道士根本不知其真正来历，更不可能理解其中蕴含的恐怖。他只是一个偶然得到“模板”、照猫画虎的拙劣模仿者，甚至可能连模仿都算不上，只是依样描画。但即便是拙劣的模仿，也足够危险。这东西不能留在世上，更不能流通出去。一个计划瞬间在林尘脑中成型。简单，直接，有效。道士还在吹嘘：“……公子若不信，贫道可当场演示！寻常鬼魅，近不得身！”“演示？”林尘终于开口，声音平直，听不出情绪。“对对对！”道士见有戏，更加卖力，抽出一张所谓的“辟邪符”，捏在手中，装模作样地念了几句含糊不清的咒语，然后大喝一声，“妖邪退散！”符纸毫无反应。周围有几个看热闹的闲汉发出低低的哄笑。道士脸上有些挂不住，强辩道：“此地乃闹市，阳气旺盛，自然无邪可辟！”林尘嘴角扯起一个极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或许，需要点刺激。”他上前一步，目光扫过道士手中的符纸，又瞥了一眼道士腰间挂着一个脏兮兮的、似乎用来装施法材料的皮囊。他的“洞察”瞬间捕捉到几个关键的“果”：符纸用的是一种极易吸潮的廉价草纸；朱砂品质低劣，掺有杂质；皮囊口沾着些许淡黄色的粉末，是硫磺粉，常用于江湖戏法制造小火光；道士的手指指甲缝里，也有硫磺残留。因果线清晰无比。“你说此符能辟邪，”林尘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周围的哄笑声渐渐平息，“邪祟畏阳刚，畏烈火。若此符连一丝凡火都引不来，如何能证明其效力？”道士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林尘已经继续道：“不如这样，你若能手持此符，让我用火折子靠近三尺而不自燃，我便将你这些符纸全部买下。若不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摊，“你便承认这些都是骗人的把戏，如何？”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被这新奇的对赌吸引了。道士骑虎难下，众目睽睽之下，若不敢应战，这摊子也算砸了。他对自己那点硫磺粉的小把戏有点信心，心想只要趁人不注意悄悄弹点粉末，弄出点小火星糊弄过去就行。况且，这草纸虽然易燃，但三尺距离，火折子那点热度，应该没那么容易点着吧？“好！贫道就让你心服口服！”道士硬着头皮答应，捏紧了符纸，暗中扣住了一点硫磺粉。林尘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晃亮。一小簇火苗跳动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道士手中的符纸上。苏晚晴也屏住了呼吸，她不明白林尘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尘手持火折子，缓缓靠近。他的动作很慢，眼神却锐利如鹰，牢牢锁定道士那只暗中动作的手。就在火折子距离符纸约莫四尺远，道士拇指微动，正要悄悄弹射硫磺粉的瞬间——“小心！”林尘突然出声，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急促。道士做贼心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一哆嗦，手指一颤，扣着的硫磺粉非但没弹向预想的位置，反而大部分撒在了自己袖口和手中的符纸上！几乎同时，林尘手中的火折子看似无意地向前轻轻一送，带起一缕微弱但足够炽热的气流。预想中的小火星没有出现。而是“轰”一下！沾满硫磺粉的符纸，遇到热风，瞬间爆燃起来！火舌猛地窜起，不仅点燃了符纸，还顺势燎着了道士的袖口和胡须！“哎哟！我的胡子！道祖救命！”道士吓得魂飞魄散，哇哇乱叫，手忙脚乱地拍打身上的火苗，模样狼狈不堪。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哄笑和惊呼。“自燃了！哈哈！果然是骗人的！”“差点把自己给烧了！”“什么辟邪神符，招火符还差不多！”道士好不容易扑灭身上的火苗，道袍烧破了几处，胡子焦黑卷曲，脸上又是黑灰又是冷汗，哪里还有半点仙风道骨。他指着林尘，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使诈！”林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吹灭了火折子。“众目睽睽，火折子离你三尺有余，何来使诈？是你这符纸，连同你这个人，都见不得光罢了。”真相大白。在一片鄙夷的嘘声和嘲笑中，道士再也无颜待下去，手忙脚乱地卷起地摊，像只过街老鼠般灰溜溜地挤开人群逃走了，连掉在地上的几枚铜钱都顾不上去捡。苏晚晴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林尘的手段，堪称狠辣，直接毁了那道士的营生。她心底生出一丝畏惧。但当她抬头，看到林尘脸上那并未随着道士出丑而消散的、反而更加深沉的凝重时，那丝畏惧被更大的担忧压过了。她意识到，林尘针对的不是那个道士，而是那些符纸本身。那些符纸，一定有着极其可怕的问题。人群渐渐散去。林尘走到墙角，弯腰将散落一地的、未被烧毁的护身符全部捡了起来，粗略一看，约有二三十张。他拿着那叠符纸，走到刚才嘲笑得最大声的一个闲汉面前，递过去一小块碎银。“劳烦，去找到刚才那道士，就说他这些骗人的符纸，我全买了，让他以后别再制售此物。多余的钱，是你的跑腿费。”闲汉得了银子，欢天喜地地去了。苏晚晴看着林尘做完这一切，终于忍不住上前，轻声问道：“这些……有问题吗？”林尘低头看着手中那叠符纸。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刺骨，仿佛握着的不是纸张，而是寒冬的冰块。那扭曲的纹路在阳光下隐隐流动，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他没有回答苏晚晴的问题。只是将符纸紧紧攥在手中，用力之大，指节都微微泛白。仿佛握着一块寒冰。一块来自深渊、试图冻结一切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