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筝小说

第5章（第1页）

派出所的门庭冷清，偶尔有穿着制服的人进出，带起一阵短促的风。我衔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纸屑，蜷缩在马路对面一丛茂密的冬青后面。猫的视野里，那蓝白色的标志巨大、威严，透着令人却步的冰冷气息。我该怎么进去？对着那些穿着制服的人类喵喵叫，然后献宝一样吐出这沾着口水、边缘破损的纸片？他们会相信一只猫吗？还是会把我当成捣乱的野猫，一脚踢开，或者更糟，抓起来处理掉？衔着纸片的牙齿微微发酸，更酸涩的是心底涌上的无力。我甚至无法发出人类的声音来控诉。时间在焦灼中流逝。身体的疼痛一阵阵袭来，提醒着我刚才惊险的逃亡和失败的代价。就在这时，派出所的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女警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眉头微蹙，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烦恼。她走到路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墙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妈，说了我今晚值班，回不去……案子？唉，别提了，还是那个南大女生失踪的案子，一点头绪都没有，家属天天来问，压力太大了……”南大女生失踪！我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全身的肌肉绷紧。是乌鸦说的那个女孩！周铭后备箱里血衣的主人！女警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沮丧：“监控死角，线索太少……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领导天天催……我知道我知道，会注意休息的……”她挂了电话，长长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并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冬青丛里，有一双异色的猫眼正死死盯着她。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这个女警正在经手那个案子！我的心脏狂跳起来。我必须引起她的注意！必须把“证据”交给她！我猛地从冬青丛后窜出，衔着那片纸屑，一瘸一拐地冲向马路。“吱——！”刺耳的刹车声几乎震破耳膜！一辆电动车险险地擦着我身边掠过，骑手惊魂未定地骂了一句。我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个站在派出所门口的女警。女警被刹车声惊动，抬起头，正好看见一只脏兮兮的白猫，拖着一条似乎受伤的腿，以一种极其古怪又执拗的姿态，直直地朝自己冲过来。那猫嘴里，好像还叼着什么东西？“喂！小心点！”女警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既是冲骑手，也是冲这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猫。我冲到女警脚边，停下。我仰起头，异色的猫瞳因为急切和恐惧而放大，我松开嘴——那片小小的、皱巴巴、带着血沫和灰尘的纸屑，飘落到了女警擦得锃亮的皮鞋鞋面上。“喵……嗷……”我试图发出声音，却只能挤出破碎的、嘶哑的猫叫。我用那只没受伤的前爪，拼命地去扒拉女警的裤脚，又急切地指向马路对面——周铭车子消失的方向。行为怪异，眼神焦急得不像一只动物。女警愣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眉头皱得更紧：“哪来的野猫？”她低头，看着鞋面上那点脏污的纸屑，眼底掠过一丝嫌弃，抬脚就想把它抖掉。“喵！！！”我急了，猛地扑上去，用身体挡住她的脚，不顾一切地再次用爪子去够那片纸屑，异色双瞳几乎要瞪出血来，死死盯着女警。那眼神里的绝望和疯狂，让女警准备踢开的动作顿住了。她是一名刑警。她见过太多受害人家属的眼神，绝望，痛苦，渴求真相……而此刻，这只猫的眼睛里，竟然迸发着极其类似的情感。这太诡异了。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弯下腰，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拈起了那片脆弱的纸屑。纸屑太小，上面的字残缺不全。“……损伤……”“……立即！！！”还有两个模糊的、被什么液体洇湿过的感叹号。这是什么？医疗记录的一角？谁扔的？这只猫从哪里叼来的？女警的指尖捻着那片纸，职业的敏感让她没有立刻丢弃。她再次看向脚边的猫。白猫见她拿起了纸片，似乎松了口气，但依旧焦灼万分。它不再扒拉她的裤脚，而是转过身，朝着一个方向急促地、一声接一声地叫着，然后又回头看她，用头使劲示意那个方向，接着又用爪子疯狂地抓挠地面，仿佛想写下什么。它在指引方向？它在试图告诉她什么？女警心中的怪异感越来越浓。她站起身，顺着猫示意的方向望去——那是城市车流涌动的方向，毫无特殊之处。“你想带我去哪儿？”她下意识地问出口，随即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居然对一只猫说话。“喵！嗷呜！”白猫见她不动，急得原地打转，然后又猛地冲出去几步，回头看她，示意她跟上。它的腿受伤了，动作踉跄，却异常执着。女警看着它异色的瞳孔里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焦灼和某种……悲恸？她握紧了手里那点微不足道的纸屑。荒谬。离奇。但那个失踪女孩的案子毫无进展，任何一点微小的、不合常理的线索，她都不能放过。万一呢？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派出所里面喊了一声：“小张！帮我盯一下，我出去一会儿！”然后，她看向那只仍在急切催促她的白猫，迈开了脚步。“好，我跟你去看看。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见她跟上，心头一松，几乎要瘫软下去，但立刻又强打精神，忍着腿部的剧痛，奋力向前奔跑，不时回头确认女警是否跟在后面。我穿街过巷，凭借猫的记忆和对周铭气息的模糊感应，朝着那个露天医院停车场的方向引路。快一点！再快一点！必须在周铭察觉之前，让他和那辆藏着血证的车，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女警跟在后面，越走越是疑惑。这猫似乎有明确的目的地？它要去医院？穿过最后一条街，那个露天停车场出现在眼前。我猛地停下，躲在了一辆车的轮胎后，只探出头，鸳鸯眼死死盯住停车场的一个角落——那辆黑色的轿车，还停在那里！周铭还没走！我激动得浑身颤抖，回头朝着女警的方向，发出压抑的、急促的叫声，用头拼命示意那辆黑车。女警放缓脚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那辆看似普通的黑色轿车上。就是这辆车？猫的反应异常激烈，对着那辆车龇牙低吼，背部弓起，充满了敌意和恐惧。女警慢慢走近那辆车。车窗贴了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她绕到车后。后备箱紧闭。一切看起来毫无异样。她走到驾驶座旁，用手遮着光，试图看向车内——杂物，纸巾盒，没什么特别。难道……真的只是一只疯猫的怪异行为？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跟了过来？女警叹了口气，直起身，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查案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她看向那只仍躲在车后、焦灼地盯着她的猫，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放弃：“小家伙，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急了！怎么会没有！证据就在后备箱里！我猛地窜出来，不顾一切地扑到那辆黑车的后备箱上，用爪子疯狂地抓挠着后备箱盖，发出刺耳的噪音！“喵！！嗷呜——！！！”凄厉的叫声划破了停车场的寂静。“喂！下来！”女警一惊，生怕车主突然出现惹上麻烦，连忙上前驱赶。就在这时——“嘀”一声轻响。车锁突然解除了。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周铭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他显然刚从医院大楼里出来，准备离开。看到车后备箱上挂着一只疯狂抓挠的白猫，和一个站在车旁、神色有些尴尬的女警，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迅速堆起惯有的、温和而略带疲惫的表情。“警官？这是……”他看向女警，目光带着询问。女警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迅速解释道：“不好意思，周先生？这不知道哪来的野猫，一直在挠您的车，我正好路过看到，想把它赶走。”她看了一眼周铭，下意识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没想起在哪见过。周铭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苦涩：“没事，可能这车沾上了什么味道吧。唉，刚处理完我妻子的一些身后事，心里乱，没注意这些。”他说着，很自然地走向后备箱，似乎想检查一下被猫挠过的地方，或者只是想拿点东西。我在他靠近的瞬间，浑身毛发倒竖，猛地从后备箱上跳下，躲到了女警的身后，喉咙里发出极度恐惧和威胁的低吼。这个动作，更像是因为车主出现而受惊的野猫。周铭的手已经按在了后备箱开启钮上。“咔哒。”锁扣弹开。女警的视线下意识地随着他的动作，落向那缓缓向上掀起的后备箱盖——里面，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