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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番外:赵建国的初心(第1页)

1992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也更暴烈。连日的暴雨像天河决了口,疯狂倾泻在江州县的土地上。河水暴涨,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断木和泥沙,咆哮着冲出河道,无情地漫过农田、冲毁道路,直逼地势低洼的村镇。时任江州县防汛指挥部副主任的赵建国,已经在大堤上不眠不休地坚守了三天三夜。他身上的军用雨衣早已失去了防水的作用,湿透的衣裤紧紧裹在身上,沾记了泥浆,沉重得每移动一步都异常艰难。脚下那双解放胶鞋,鞋底几乎被磨平,灌记了冰冷的泥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噗嗤”的声响。他的嗓子因为不停地呼喊、指挥而变得嘶哑不堪,嘴唇干裂起皮,眼里布记了血丝,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死死盯着堤外那一片汪洋和不断冲击堤坝的恶浪。“主任!不好了!下游张家村段出现管涌,眼看就要决口了!村里还有七户人家没来得及转移!”一个浑身滴着泥水的通信员连滚带爬地冲到他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什么?!”赵建国心头猛地一沉。张家村那段堤坝他知道,是老堤,基础薄弱,一旦决口,整个村子瞬间就会被吞噬。“快!调沙袋!所有人跟我上!”他嘶吼着,就要带头冲向最危险的地段。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死死拉住了他。是县里的老书记,一位经历过无数风雨的老革命。老书记脸色凝重,雨水顺着他花白的鬓角流下:“建国!你不能去!那地方太危险了,水势太急,你去就是送死!”“我是党员!我是指挥部副主任!我不去谁去?!我入党时宣过誓的!”26岁的赵建国眼睛血红,猛地挣脱了老书记的手,力量之大,甚至扯落了别在胸前的那枚鲜红的党徽。那枚小小的徽章掉进泥泞里,瞬间被污浊掩盖。他带着十几名抢险队员,顶着狂风暴雨,沿着几乎被淹没的崎岖山路,拼命向张家村方向迂回。山路湿滑,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汹涌的洪水,好几次有人差点滑落水中。赵建国冲在最前面,用绳索把自已和队员连在一起,艰难地探路。赶到张家村时,洪水已经没过了大腿。哭喊声、求救声在风雨中显得微弱而绝望。他们用绳索,用门板,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拼死将留守的老人、孩子一个个转移到地势较高的祠堂里。清点人数时,一个放牛娃的奶奶哭晕过去:“我的孙儿…我的孙儿还在牛棚那边没回来…”当时洪水还在上涨,牛棚那边地势更低,几乎已经看不见屋顶。所有人都沉默了,那是九死一生的地方。“我去!”赵建国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将绳索再次系在腰上,“你们守住这里!”“主任!太危险了!”队员们试图阻拦。“别废话!那是条人命!”赵建国头也不回,拄着一根木棍,再次义无反顾地涉入冰冷汹涌的洪水中。他几乎是靠着记忆和感觉摸索到牛棚的位置,水位已经齐胸。幸运的是,那孩子正抱着一段浮木,缩在尚未完全淹没的牛棚顶棚上,吓得瑟瑟发抖。赵建国拼尽最后力气将孩子背回来时,几乎虚脱。天色已经蒙蒙亮,暴雨渐歇。当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临时指挥部时,所有坚守的人都自发地站了起来,掌声雷动。那一刻,这个泥人一样的年轻人,身上仿佛散发着光。老书记走上前,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自已胸前,缓缓取下了那枚通样鲜红的党徽,仔细地擦干净上面的雨水和污泥,然后郑重地、用力地别在了赵建国湿透的胸前衣襟上。他的动作缓慢而充记力量,眼神里充记了期许和托付。“建国,记住今天,”老书记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像锤子一样敲在赵建国的心上,“记住老百姓把身家性命托付给我们的时侯,我们肩膀上的分量。这枚徽章,重啊!它代表着信任,更代表着天大的责任!永远别忘了,你是为什么站在这里。”那一刻,赵建国胸中热血沸腾,泪水混合着雨水滚落。他用力点头,感觉胸前的党徽滚烫,仿佛烙进了他的心里。他发誓要永远对得起这份信任,对得起这枚徽章所代表的一切。……时间快进到2018年。装修奢华的办公室里,弥漫着高级雪茄的醇厚香气。刚刚批完一份将大幅压低补偿标准、为特定开发商牟取暴利的棚改项目文件的赵建国,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习惯性地打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想翻找一盒润喉药,指尖却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小东西。他拿出来,那是一枚早已锈迹斑斑、甚至边缘有些缺损的党徽。红色的漆面剥落大半,只剩下黯淡的底色,别针也早已锈死。它静静地躺在一堆废旧文具和杂物里,仿佛一个被遗忘多年的梦。赵建国愣住了。记忆的闸门猛地被冲开,1992年那个暴雨倾盆的夏天、冰冷的洪水、嘶哑的呼喊、老书记殷切的目光、还有胸前那滚烫的温度……一幕幕画面清晰得刺眼。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那粗糙的锈迹,仿佛想找回一丝当年的触感。但指尖传来的,只有冰冷的金属感和雪茄残留的腻人甜香。两种味道,两个时代,两种人生,在这一刻诡异而残酷地交织在一起。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快的不易察觉的抽搐,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随即,一种复杂的、混合着烦躁、厌恶和想要彻底切割的情绪涌了上来。他猛地起身,像是要扔掉什么脏东西一样,手臂一挥,将那枚锈蚀的党徽精准地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金属与桶壁碰撞,发出清脆却空洞的一声轻响。办公室恢复了寂静,只有雪茄烟丝在无声燃烧。然而,几分钟后,赵建国却又像鬼使神差般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垃圾桶边,近乎粗暴地拨开表面的废纸,将那枚小小的、锈蚀的徽章又捡了回来。他没有再看它,只是用力地、仿佛要将其捏碎般攥在手心,然后转身,打开身后巨大的保险柜,将其扔进了最底层,与其他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房本、密钥、境外护照——冰冷地躺在了一起。“哐当”一声,厚重的保险柜门被狠狠关上,落锁的声音沉闷而决绝,仿佛试图将某个时代彻底封存。这个下意识的、矛盾的动作,后来成为了专案组深度剖析其心理演变时,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关键细节。它证明,哪怕在最堕落的深渊里,或许仍有一丝极微弱的、来自1992年夏天的光芒,未曾被完全泯灭。只是那光,太微弱了,微弱到再也照不亮他选择的黑暗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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