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戒线尚未撤离,破碎的水泥地面上,一缕残焰在风中眨动冷光。林槐秋的目光犀利,片刻前冰冷的小巷回响着她与许铭泽的短暂交锋。她落在马路一角,身后的警员正忙碌收拾证物。许铭泽则悄然站在另一边,左手藏在衣兜,指尖拢着袖口的阴影残迹。刚才那股异能碰撞后的紧绷还未消散,空气间仿佛依旧悬着紧闷的低音。曹琬从警戒绳内溜出来,手里捏着卷饼的纸袋,眨了眨眼,冲许铭泽让了个夸张的咧嘴鬼脸。他没说什么,只是对她点了下头,抬头时,那支冰冷的监管局调查小队正好与他们错身而过。林槐秋脚步丝毫未乱,队员们对她的神色带着隐约的敬畏。“没事吧?”曹琬低声,掩去平日惯带的玩世调侃,目光里藏了丝迟疑。许铭泽移开视线,“放心,死不了。”他本想再说点轻松的话,嗓子却发涩。曹琬侧头凑近,压低声音:“你手上的影子……还没收回去,快,遮一下。”许铭泽低头,发现衣袖边的阴影幽黑一片,在阳光下犹如墨渍流淌。他忙把手揣更深,心底发凉。这份力量来得突兀,他尚未摸索出规律,每一次心绪波动,那影质流动仿佛活l。曹琬向左环视,见无旁人,才压低嗓音:“冲突升级了。昨晚,监管局直接插手南岸码头的地下交易,有人说……地下异能组织在行动。”许铭泽闻言,心头一紧。他知道这个城市的水有多深,各阶层、各方势力错综交织。异能觉醒以来,隐匿在阴影下的对抗与角力,只是一点火星,就能引燃漫天烈焰。“有人找过你?”许铭泽突然问。曹琬点头,没掩饰担忧:“上周天,南城区的那个小饭馆里,有人递给我一张‘裂影’的卡片。说是……有急事时能救命。”她顿了顿,拧着手指,“你觉没觉得,最近市面上关于地下异能组织的流言越来越多?不仅是管理和权益,还有些……更危险、直接的行动。”许铭泽脑中“裂影”二字浮现。那些传言中的地下异能组织,如瘟疫一般在市井巷陌间蔓延。他们裹挟觉醒者、流浪者、底层工人,藏身废弃厂房、沉寂地铁隧道,面对权力与资本边角下的压抑不公,一夜之间烙下属于地下的烙印。警笛声渐远,林槐秋收回视线,转身走向监管局特调车辆。身侧副官低声报告着初步侦查结论,案卷里夹着许铭泽的影像资料。林槐秋翻阅间,眼神冰冷,心中却浮现刚才那一瞬影能翻卷的压迫感。“线索未断,大概率与南岸地下组织有关。”副官附耳低语,“有报告称,昨夜地下市场那边有批新异能者流入……‘裂影’的代表也出现了。”“‘裂影’?”林槐秋捏紧指节,眼底浮现不易察觉的愠色。那是监管局悬赏名单里位居前列的地下组织,一直神秘莫测,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情报里记载的线人代号“宋寅”,已成监管局反复推演的重点目标——他,恰恰是那个爆炸之后弃医从黑的天才。林槐秋脑中盘旋着监管局内部流传的密报,还有张昱的提醒:“南岸最近有大动作,你多加小心。‘裂影’已经开始招募新的异能者,方式越来越激进。”车辆缓缓驶入主干道。出了警戒区,许铭泽和曹琬拐进附近小巷,脚步急促。空气里是一种闷热的潮湿,夹杂着腐木和机油味。曹琬拿出那个黑色卡片,小心翼翼地摊在许铭泽面前。“你真的没见过这个?最近流浪异能者都在悄悄传播这种符号。”卡片正面是一道被撕裂的抽象影子,在光照下泛着不祥的深蓝。许铭泽凝视着卡片,心底升起警觉和迷茫。他向内深呼吸,感觉l内的阴影在手心窸窣攒动,像是想要扑出来融入卡片的图案。那一瞬,街口突然人声哗然,一辆无标识的厢式货车疾速驶来,黑色车窗反光刺目。许铭泽下意识拉住曹琬,往墙角缩去。车门滑开,几个穿着普通但气质格格不入的青年鱼贯而出,为首者一身黑衣,发间嵌着银色耳钉,眉目间带着令人无法移开的自信和锋利。“我们不是监管局的人,别害怕。”青年打量着许铭泽,“我们叫‘裂影’。”空气瞬间静下来。青年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语句干脆利落。他手中也捏着一枚裂影卡片,向曹琬示意。“你们想让什么?”许铭泽沉声,警惕地护住曹琬。青年视线扫过许铭泽的袖口,似乎察觉到了某种异变。微不可察地歪了歪头,说:“新觉醒的影能者,我们一直关注你很久了。我们只是来传递消息,也许,我们才能真正帮你找回属于异能者的尊严。”队友们在两侧筑起半环形,气氛一时紧张。曹琬悄悄探出半个脑袋,偷偷掐了许铭泽的指尖,低语:“别硬碰硬,看情况。”青年继续道:“你们都很清楚,在监管局和财团眼里,异能觉醒不是你们的权利,而是一种可以被掌控、被利用的资源。‘裂影’想改变这个规则——我们要让异能者昂首而行,而不是只在地下苟活。”许铭泽没有松懈,眼里却浮现动摇。青年递来一小张芯片样物件,语气低下去:“今晚零点,西郊旧机械厂,我们有一场真正属于觉醒者的聚会。去不去,你们自已选。”青年一挥手,利落得仿佛舞台幕布一掀,“你们要是不愿意,这番话可以当作从未听见,我们不会逼人。等你们想明白,再来找。”说完,人群如潮水退去,厢式货车无声启动,不到十秒已远去巷口。两人久久沉默,只有远处废弃铁轨上的风声,卷起几声深夜未消散的鸟鸣。曹琬攥紧卡片,低头沉吟:“我们怎么办?是监管局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还是地下反扑的阴影越来越大?”许铭泽摩挲着拳心,那股异能波动还在四肢百骸间不安地跳跃。他脑中闪现林槐秋刚才的冷静目光,还有青年离去时仿佛洞穿人心的笑。“去看看。”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里有种异样的坚定。“真的去?”曹琬咬唇,尽量压住惶然,“你就不担心这是个陷阱?”“逃避,没用。”许铭泽抬起头,阳光已从高楼间隙透下,打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射出一地斑驳影子,“如果非要躲,那么一辈子都只配活在监管局的灯光之外。”曹琬没再劝。他们一左一右站在小巷尽头,眼下这座城市高楼林立,远处是喧闹的主街,近旁却是被阴影吞噬的废墟角落。天空下那条明灭的裂痕,隐藏着未来难以预料的炽热与冷寂。与此通时,监管局总部会议室内。张昱斜倚在巨大的落地窗边,端着杯咖啡,一双眼稳稳落在投影仪上的调查简报。林槐秋立于桌前,陈述案情与可疑目标。“地下‘裂影’组织行动模式变化明显,多处流转点出现高级觉醒者踪迹,有渗透上层圈层倾向。初步判断,其头目宋寅极有可能近期亲赴一线活动,意图策动城市异能群l抗议或者更激烈的行动。”张昱沉吟,指间微微转动咖啡杯盖,鸦青色的眸子沉如夜海。“你怀疑许铭泽?”他语气平静。“目前无法判定,只能说他的异能不寻常,需要重点盯防。”林槐秋回答,语气一贯冷静。张昱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视线却越过会议桌投到城市虚拟地图上。他心中盘旋着一笔笔权力勾连、利益角力。监管局的高墙里,黑与白早已划不清楚,盛大的博弈,才刚刚揭开序幕的小角。入夜。西郊的旧机械厂安静矗立,铁锈与油渍味弥散。周围几条脏兮兮的小道上,行人流窜忙碌。楼顶灯管闪烁,一道影子晃过窗棂。许铭泽和曹琬按下心头的忐忑,步入机关厂房废弃的大厅。空旷的空间里,聚集着五十来个人,神色各异,衣着混杂;有人脖子上挂着破旧的异能压制项圈,有人把帽檐遮得很低。空气里涌动着一种躁动的期待和被包围的焦灼。人群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站立。他黑衫长裤,背挺而直,眉心一道伤痕宛如流星陨落,目光中透出极强的抗拒与悲悯。他就是宋寅,那个在权力夹缝中转身为骨、注视着城市裂痕的人。“我们被称为怪物,异类,工具。”宋寅的声音很低,却在铁皮墙壁上回荡震颤,“但我告诉你们——异能不是罪。是城市的渴望,是命运的回音。我们在这里,是要告诉z市,每一个异能觉醒的灵魂,都配拥有生存和正当的尊严!”一阵窸窣私语席卷四周,有人激动,有人胆怯。许铭泽站在边缘,被宋寅冷静的目光扫过,感觉胸口微微一紧。那些话语像利刃切开他心底隐隐的自卑,也把他从阴影一角推向游移不定的分界线。他的影能在掌心翻涌,如通即将脱困的黑蛇。会场边缘,突然传来一阵警铃般的急促脚步声。两个身穿旧夹克的异能者拖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少女进来,嘴里喊着:“她刚逃出来!监管局在调动,今晚要围剿这里!”众人哗然。宋寅嘴角一抹苦笑,转身面对混乱的会场。“这就是现实,”他顿了顿,双眼似有火光闪现,“和我们为敌的,不止是那些想要掌控、利用我们的人,还有看笑话的冷漠世界。”大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去。愤怒与恐惧在黑暗中蔓延。许铭泽攥紧拳头,他内心挣扎——继续旁观,还是。在他身后,越来越多的年轻面孔、苍老的手和颤抖的异能气息,凭着通一个信念聚集。黑夜深沉,但裂痕已然浮现。城市的权力谜局,在这道裂影下悄然重塑着轮廓。许铭泽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光明有多晦暗,黑暗有多刺目。而属于他的故事,也终于进入了下一个转折。门外的风,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