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筝小说

第十三章 云梦犁心田，洒下穿心种-他会替你看世界（第2页）

“玉姐，你是一个人来的么？”

李玉正俯身调整输液管的速度，动作微微一滞。泪水迅速涌上眼眶，她在心里排练过无数次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每一个字都变成了细小的针，扎在喉咙深处。最后，她只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嗯。”

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少年缠着纱布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英哥是不是也来了？”小陶忽然轻轻翕动鼻翼，像在捕捉空气中某个熟悉的存在，“我好想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就是那种……淡淡的薄荷糖的清香。”

李玉的呼吸骤然收紧，她想起今早整理物品时，确实不小心打翻了李英生前用的那瓶薄荷膏。原来那些看不见的气息，早已渗进记忆的每一个缝隙。

她悄悄吸了吸鼻子，用双手将小陶的手拢住，轻轻抵在自己微颤的下巴上。少年指节分明的手还带着留置针的凉意，而她的脸颊早已被无声的泪水浸湿。

“玉姐，你是哭了么？”小陶敏感地转向她的方向，“自从我眼睛生病后，视力越来越模糊，但其他感觉反而变得特别敏锐。”

小陶停顿片刻，仿佛在组织那些模糊的记忆：“英哥那时候总鼓励我要坚强。他带着我跑遍了所有医院，最后那位专家说，我的视力会像退潮一样慢慢消失，只有置换眼角膜才能重获光明。”

少年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李玉掌心蜷缩：“后来英哥把我送到了城郊的孤儿院。他蹲下身帮我系好鞋带，说那里的阿姨会像他一样照顾我。他说的没错，那里的阿姨真的很好……只是她们身上的味道，和英哥不一样。”

李玉再也忍不住，将脸深深埋进两人交握的手中。小陶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总是带着薄荷清香的哥哥，在把他安顿好后的第二周，就在一场手术中永远闭上了眼睛——而此刻，正是李英的眼角膜，正在小陶的眼眶里，静静等待着三天后重见光明。

李玉紧紧握着小陶的手，像握住两个生命之间最温柔的联结。

“这些，李英他……从没跟我提起过。”李玉轻声说着，指尖微微发颤。她握着小陶的手，引导那温热的掌心轻轻抚过自己的脸颊。少年的手粗糙却温暖，像冬日里最后一缕阳光。

小陶顺势坐直身子，双臂支撑在床边的小木桌上，托着下巴的模样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童。“英哥总说不能让你担心。他说你们正在备战高考，等考试结束就带你来见我。”少年的声音忽然明亮起来，“他还说，我的眼睛他一定会治好。玉姐，我时常想，若不是遇见你们，我现在可能已经……”他顿了顿，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但嘴角依然挂着感激的弧度。

“你英哥啊……”李玉的目光渐渐柔软，语气里带着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柔，“他总是这样，把什么都藏在心里。表面上冷冰冰的，可心里比谁都温暖。”她的视线飘向窗外，霞光正在天际晕染开来，就像那些与李英共度的时光，明明已经远去，色彩却愈发鲜明。

小陶忽然向前倾了倾身子，清新的面孔映着窗外流转的霞光：“玉姐，我记得从前你的眉头总是蹙着的。”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可这次醒来，我发现你的眉宇舒展了，就像……就像雨过天晴的远山。”

“是么？”李玉唇角漾开一抹浅笑，如水面泛起的涟漪。她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少年，透过层层纱布缠绕的明亮眼眸里，依稀看到了李英的影子。但那曾经让她揪心的孤寂与迷惘，已然被希望的光亮取代。此刻倒映在这双眼睛里的，是对明天最纯粹的向往与期待。